上车后,盛奕宸坐在车后排,往后靠上椅背,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脑子里不期然地闪过刚刚凌筠潼挣开他的手,奔向宝妈的场景。
他睁开眼,望着刚被凌筠潼挣开的那隻手,嘴角不觉勾起一丝无奈的浅笑。
真好,阿潼的拥抱,他也很想要呢。
太惊艳了
盛奕宸言而有信,翌日上午,还真让底下出版社的主编方呈就登门拜访了。
短暂的自我介绍后,方呈直奔主题,“凌少爷,方便让我看下您的作品吗?”
凌筠潼点了点头,把事先挑选出来的一迭画递过去。
方呈双手接过来,低头看去,镜片后的眼珠不由微微瞠大。
画里是一幅妙龄少女的纤细背影,线条流畅灵动细腻,层次分明的色彩运用成熟而老道,空白底色,只在背影足下拉了一条渐进色的灰影。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用一种高级的构图方式,营造出一种极具视觉衝击力的美感。
方呈仔细地玩味手里这幅画,虽然画面内容很简单,可该有的元素却一点没少,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少女形态轻盈柔美,人体构成在准确表达的同时,又兼顾了少女活泼俏丽的形态,处理得相当见功力。
方呈挺惊艳的,昨天接到上头下发的这个任务时,还以为自己今天这一趟,是过来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圆出版梦的,根本没抱什么期望,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挖到了一个宝藏。
他收起之前那些轻慢的心思,拿出专业人士的眼光,细细翻阅下面的作品。
凌筠潼的画风华美细腻,大量融入水墨和水彩甚至油画的技法,色彩厚重丰富,意蕴悠长,里面的每一个动物形态憨态萌动,虽然目前还达不到顶级水准,但水墨风意蕴已具大神风采。
尤其是后面那一幅幅美得令人窒息的田园风景图,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直看得他叹而观止。
翻完手里的作品后,方呈抬起头,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干净秀气的男孩。
学画是一件很枯燥的事,除了坚持日复一日的练习,还要建立在对各种风格的不断研究,从大师前辈们优秀的作品得到构图分布的规律,在瓶颈中不断地突破自我。
这不是光凭一腔热爱就能达到的水平,或许凌筠潼是那种老天爷赏饭吃的天才吧,但真正让天才发光发亮的,并不是那百分之一的天赋,而是他多年如一日的勤勉。
凌筠潼见他翻阅了老半天,始终没给出一句评估,现在又这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渐渐就有些局促不安起来,放在膝盖上的两隻手不自然地绞了又绞,紧张得呼吸都变快了不少。
方主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啊?
难道是他水平太差了,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可人家看在盛奕宸的面子上,又不好意思明说,所以在斟酌要怎么开口婉拒自己?
这么一想,凌筠潼之前抱着的那些期待,就跟泡影一样,哧溜一下,破灭了。
怎么说他也练了这么多年,虽然算不上多出色,但也没烂到令人难以启齿吧?
凌筠潼一下就沮丧到了极点,不过失望归失望,该面对的现实,再怎么残酷也还是得去面对,轻声道:“方主编,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也不用为难,我……我都能接受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好难过啊,这可是他用了一个晚上,从众多作品中挑出来的最喜欢的最有自信的作品呢。
以前他无欲无求,也就是抱着一种自娱自乐的心态圈地自萌。
现在他需要钱,想拿出来变现,结果却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或许像他这种自学出来的东西,就应该继续压箱底,不该拿出来贻笑大方吧。
方呈见他一脸失落地望着自己,猛地意识到自己晃神太久,给人家释放了错误的信号,忙说道:“千万别误会,我是太惊讶了,没想到您画的这么好。”
凌筠潼继续颓丧,闷闷道:“你不用勉强说违心的话,我有自知之明的……”
“没有违心,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方呈激动得两眼放光,道:“我是太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的作品了,一时间有点傻住了。”
不过现在却换成凌筠潼傻住了,大眼睛茫然地望着方呈,语气充满了不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吗?确定没在骗我?”
“真的!凌少爷,您真是个横空出世的天才,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已经有这么精湛的画工,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只要好好包装,您的作品一定会大卖的!”
这夸的也太天花乱坠了,凌筠潼愈发怀疑他在安慰自己了,“……你确定真是大卖,而不是大亏?”
不等对方回答,他忽然记起盛奕宸昨天叮嘱自己的,有什么要求隻管和方主编提,又郑重补充道:“我就想要卖书赚钱,可别赚钱不成,还反倒亏的血本无归,那就得不偿失了。”
方呈拍了拍胸口,保证道:“不会!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您一定会成为画界里的新星!”
说话间,他已经飞快地打起了小算盘。
在如今电子刊物大行其道的当下,传统出版物早就显现疲态,逐渐走入日暮的西山。
像他们这家出版社,虽说从创办至今已有二十年的历史了,可因为市场大环境变化,早已陷入入不敷出的窘境,要不是三年前,盛奕宸为了报答社长的恩情破例收购,注入了扶持资金补贴,不然早倒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