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急什么?也不看看你今年几岁了。对了,忘了问,那姑娘学历这么高,今年多大了?不会是姐弟恋吧,女人可不比男人经老,你得想清楚了。”“最多和我同龄,要么就小一点。”陆徽因自己也不确定。薛月明对他不甚在意的态度激怒了,一拍桌子,婚姻大事你也儿戏!还不去约会?难道要等你回部队了谈一场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和异地恋才痛快。“她晚上有事,我有什么办法?”薛月明抬头看了眼时钟,将近八点钟而已。就算她有事,你不能陪着吗?陪着也不行不能接送吗?人家什么都自己解决了还要你这个男朋友干嘛?你怎么这么死心眼,难怪被剩下一路剩到今天。薛月明下午打牌因为这个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姑娘收获了巨大的艳羡,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此刻觉得要抓紧有所进展才好,这样才能早点娶进门来光明正大地显摆。陆徽因茅塞顿开,拿了放在玄关玻璃碗里的钥匙就推门出去了。中长版的黑色连帽衫里面只着一件短袖t,才一开门就迎着冷风打了个喷嚏。他打着火后坐在车里给孟嫮宜打电话,第一个没人接,他再接再厉接着打。大晚上的不接电话很让人着急,一时间各种不好的可能在他脑子里转了一个遍。好在第二个电话很快被接起,声音很嘈杂,劲爆的音乐和dj喊麦的声音此起彼伏顺着无线电波传递到他这里来。孟嫮宜的声音很轻,慢慢的,和背景高亢激越形成了强烈的反比。她说了一个酒吧的名字就挂断了,因为就在市区离得不算远,陆徽因几乎十分钟就赶到了。他推门进去,光怪陆离的灯光来回扫射,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贴在一起群魔乱舞。他远远地看见孟嫮宜穿着一件白色的开衫低头坐在那里,孤零零一人,气场很微妙,好似是坐在了低气压的中心,有漩涡在回转。只是从人群中挤过去的这短短几分钟里,不断有服务生端来一杯酒放在她面前,然后手指指向某个方向。孟嫮宜头也不抬,视若无睹般一言不发。服务员也不多说,放下酒就离开。待陆徽因挤过去坐下时,桌上已排满了各色的小酒杯,颇有些壮观。他包住孟嫮宜的手,手指凉的彻骨。孟嫮宜一个激灵抬起头来,一双秋水剪瞳里有薄薄一层水汽,猛然看过来时的无助和凄迷像穿心利箭般直射心脏。片刻后孟嫮宜的眼神终于聚焦,盯着他看了半晌,扯起嘴角笑了笑。“你来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陆徽因记的下午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小时而已,人就变成这样了?没有,挺好的。孟嫮宜遥遥望着舞池里的人头攒动,笑意更深。你说这世上什么关系最牢固?父母之于子女?婚姻之于夫妻?还是自主选择的朋友,同窗,战友?陆徽因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种问题一千个人会有一千个感悟,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的增加感触一直在微调改变。孟嫮宜喝了一口面前玻璃杯里的液体,陆徽因接过来尝了一口,只是普通的柠檬水而已。孟嫮宜来这里坐坐,就真的只是坐坐。一言不发,也不动,靠在沙发上坐着神游天外。陆徽因也不急,陪她干坐着,直到一条短信打破了这种平静。孟嫮宜看过信息后拨了一个电话出去,那头过了很久才有人接。“怎么又是你。”慕仲生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拍了拍身上的土,他的声线一贯低沉,然而只要他愿意,这种声线附在耳边说起情话来无人可敌。“你在哪儿?怎么这么吵?”他脚边半躺着的陈老虎哎呦哎呦地叫起来,“你骗人,你说他不会出现的,结果我又被他堵在我家门口打了一顿,全身都是血。”孟嫮宜咬了下嘴唇,无力道:“你怎么这么野蛮?”慕仲生挑眉,低头看了陈老虎一眼,只是淤血比较恐怖外,他力道控制地非常好,远没有他说的这么夸张。“你是不是在酒吧?不会要买醉吧?这点打击就让你堕落了?”“少管闲事,别再碰他。”孟嫮宜说完就挂了电话。我走至今日不是容易,这一路有多少机会可以让我迷失,我怎么肯,怎么会放弃自己?我不过是冷清太久了想要看一看什么是烟火红尘,你看这些人,他们快乐,热闹,什么都不缺,独独是我坐在这看着,能够怪谁呢?慕仲生看着被挂断的手机蹙眉,就在这时司机抱着手机跑过来压低声音道:“顾董的电话。”慕仲生神色有着不易觉察地迟疑,还是很快接过电话走到一旁。“这个侦探查到些东西,我过来看看。”“对,还是他,是受了孟嫮宜的委托。”“他查到了孟嫮宜母亲的事情。”电话那头顾森之陷入长久的沉默,慕仲生一直等着,直到他再度开口道:“孟嫮宜已经知道了?”“是”。“她的情绪如何?”“我没有见到她。”慕仲生这句是实话,但他没有说自己刚和她通过电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要隐瞒,明明已经决定要远离,却似乎没有办法做的这么彻底。“有人在调查她。”“我知道。”顾森之言简意赅,听不出情绪。“她男友的舅舅做的。”慕仲生微一顿,心口像是被电流击穿后的症状,麻痹到后知后觉地开始疼痛起来。她接受了别的男人?会吻他吗?难过的时候会冲他发脾气吗?会在午夜梦回时给他打电话只为了听一听他的呼吸声才好平复噩梦带来的困扰继续睡觉吗?甚至,会在微醺后赤着脚只穿一条睡裙和他跳舞吗?让他温热的手搂住她的腰,她的头贴在他胸口。会吗?像所有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那样,一脸天真地挑逗吗?慕仲生挪开电话大口喘息,他不敢稍作想象,孟嫮宜的影子却铺天盖地地涌进脑海。她踩在他的脚背,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手遮住他的眼。她主导着舞步的走向,前进后退和旋转,她不怀好意要挑拨自己和顾森之的关系,他都知道,可她不在乎,她肆意妄为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要将铜墙铁壁也撞出缝隙来。她成功了,可也走了。“把那个侦探查到的资料都带回来。顾森之轻叹口气,你也回来吧,不想放假就回来工作,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快到十点时两人才从酒吧出来,陆徽因见她情绪始终低落,哄她道:“不如去看电影?最近有不少片子上映,咱们去看看吧。”“不了,我想回去了。”陆徽因也不勉强,启动了车子往新区的方向走。在一个交通枢纽要道等红绿灯时他开口问道:“究竟什么事让你这么难受?你这个样子我寝食难安。”孟嫮宜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陆徽因,她恶劣地想,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人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作何反应?孟嫮宜笑了笑,嘴里涩涩地。“你从来没问过我我父母是做什么的,你不好奇吗?”“好奇,我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孩子。”“什么样子?”“坚强,自信,非常有主见。”陆徽因饱含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畏流言,不盲目屈从,做到了真正的人格独立。”孟嫮宜摇头,眼眶通红。她笑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的母亲已经自杀了,而不是抛弃了我。可这比不要我更让我难受。”陆徽因手一滑,方向盘抖了一下,他连忙打着双闪靠边停下来。他拉住孟嫮宜的手,冷得像块冰。又打开空调将温度调高,他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难受别说了。”“你问过我,为什么不能给你机会,其实不是的,我只是过不去自己那关。”孟嫮宜还是笑,眼睛却没有聚焦。“我来自中西部的一个小山村,什么样的山村呢?隔壁村来我们村娶媳妇要提前两天,翻三个山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只要有人愿意来娶,给多少礼钱都愿意。你们都好奇我怎么不怕冷,因为我十岁前从没穿过棉衣,经常光着脚走过全村的路。有一年村里突然来了一群警察,这惊动了整个村的人,大家都拿着铁铲铁锹暴力抗法,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