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徽因一颗心都因这几句话而荡漾开来,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孟嫮宜才学会用软件叫嘀嘀打车,上瘾的很,在陆徽因结账的功夫已经叫来一辆,“你看多方便,我甚至还能远程支付车费。”陆徽因低头凑到她脸旁去看手机订单,她指给她看车牌号和司机号码,扭头笑道:“信息全面,如果待会儿你丢了我就帮你报警。”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耳上,痒痒的,甜甜的,陆徽因自然不会说就是特警来了他也能放倒两个,更何况一个开车的歹徒。嘴角的笑意才刚蔓延还未达眼底,他这个被柔情蒙蔽了双眼的可悲人才反应过来,“你叫车来是要送我走?”“才过去半个钟头,应该还能赶上动车吧。”孟嫮宜凡事不太爱猜,能赶上就走,赶不上就去改签。她起身脱掉衣服还给他,拍拍手,其实并没有灰,她一路上什么都没碰过,只那只汤匙而已,不足以让她嫌弃。极短时间内陆徽因再度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喜大悲,他不可置信,为什么孟嫮宜不是想和他一起散步吗?怎么会变得这样快,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她就要赶走他?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孟嫮宜将他推上车,陆徽因不死心,“这么晚你怎么回去,我不放心。”“别闹了,师傅开车吧。”孟嫮宜站在店门口冲她挥一挥手,看着车子远去。孟嫮宜站了片刻,扭身又买了杯咖啡。她在图书馆待久了不知天明早晚,饿得过了饭点后反而不太想吃了。只是咖啡少不了,那种苦涩的味道可以让人品味良久,稳定心神。她一个人走到对面新建的大公园去,陆陆续续有出来健身跳舞的大爷大妈和下了班夜跑的小青年,她寻了一只秋千坐上去,腿太长,像小时候那样,永远只能用力抬起腿来勉强晃一两回,累了就不再坚持,放下脚撑住地,一口一口喝着咖啡。等咖啡喝完了她起身丢进垃圾桶,正要走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突然窜出来吓了她一跳。即便是孟嫮宜并不养猫也觉得这小家伙长得真漂亮,一只碧波绿色的眼珠一个晴空蓝,毛发顺滑地贴在脊背四肢,优雅而迷人。猫咪蹲坐着看了她片刻,忽地起身钻进树林里不见了。孟嫮宜又看了看,真的是无影无踪,这才转身欲走。皓月当空,清晖投下人间映亮了红尘人世。陆徽因略略喘着气站在秋千后,千锤百炼和在外作战磨砺出的气质太过出众,路上的行人都化作背景陪衬,衬出他一双乌黑的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情,从初次相见的懵懂到一别两宽的十年,时间没能磨去他的爱意和思念,反而愈发浓稠到无法消散。“你怎么回来了?”陆徽因站在那没有回答,孟嫮宜走上前一步,又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已经将这一片都翻遍了,如果再找不到你,我可能会报警。”“我又不会丢,做什么要这样大动干戈。”孟嫮宜看他神色认真知他的话不假,又接上一句,“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哦对,我忘了给你。”“你知道吗?我刚才在路上居然想通了,为什么我总是追不上你,因为我在你面前没有战斗力,你一举起枪来我就投降从不反抗。这样不对孟嫮宜,我要改变策略了。”孟嫮宜总笑得不合时宜,“做朋友不好吗?”“不好。”陆徽因拒绝地斩钉截铁,“你已经浪费了我十年光阴,我必须从你身上讨回来,要加倍,要偿还利息,一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总之,我是债主要开始讨债了。”“你这样不归队会有麻烦吧。”陆徽因见她转移话题就顺水推舟,他也不想将她逼的太紧,不然真跑了或是反感他又要吃苦头。“我的休假还没完,提前走是觉得无望,我还以为你有人照顾,过得很好不需要我。”“我过的是有多糟糕?”孟嫮宜失笑,她抬手看表,已经快八点了,她还得回图书馆拿外套和钥匙,必须要走了。陆徽因还想给她披上衣服,孟嫮宜拒绝了。“我并不怕冷,你不了解我的地方还有很多。”“没关系,我有耐心一点一点地去了解。”孟嫮宜停下脚步,路灯投下光,睫毛下一大片阴影。“怎么?”“你看到我刚才掌掴程嘉言了吧,其实我有什么资格呢?我想和你走一走,不过为的是手术失败萧泯然在你这里还有一条路走。”孟嫮宜终于抬起头直视陆徽因,“你知道梅家吗?”“知道。”孟嫮宜笑了笑,“我的本性只会比这更坏,不要再来探究我了,我经不起剖析。”“那为什么当时不说还要送走我?”陆徽因不会再上她的当了,“这一刻我才能明白萧泯然的决定,她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为什么要赔上前程来赌一把?”陆徽因定定地注视孟嫮宜的双眼,“只要对方要,什么都能取走。心都丢了,还在乎其他身外物吗?有什么比被需要更有动力?谁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痛苦而无动于衷呢?”“孟嫮宜,给我一次机会。”“不。”孟嫮宜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后退两步道:“有些事开头做错了即便中途悔改也难回正轨,我不想终有一日你后悔,更不想毁了你。”孟嫮宜跑过马路进了研究所,陆徽因追过去被保安拦住,“找谁?”“她。”陆徽因指着孟嫮宜的背影,“孟嫮宜。”保安早看到两人在对面说话,但孟嫮宜没有给他开访客单他依然进不去。没有许可无法进入,一贯如此,事事如此。☆、-026--026-萧泯然下手术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等候区只有程嘉言一人坐着,烟头满地,终于有了些颓废的样子。他听见开门声立刻站起来,几个医生相继走出手术室,个个疲惫,交代了护士几句就离开了。萧泯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情况主任都已告知,虽几度凶险但结果终归是好的。她略垂眼帘,低头从他身边走过去。栗扶摇已经得了通知正好过来堵她,四目相对半晌,干涩开口,“昨天晚上院里开会研究了你的事情,都觉得你可能这阵子太忙了所以情绪不够稳定,先休息几天吧。”岂止情绪不够稳定,她主动请缨不顾劝阻执意要上这台手术的模样栗扶摇还记得,固执且义无返顾,若非他一直守在这里接待领导听到了她朋友们的谈话,又亲见孟嫮宜打了程局长一巴掌,他都要怀疑她有人格分裂症,想出头想疯了。果然万事万物必然有它的理由,正所谓有因必有果。她像是意料之中,点个头就回办公室收拾东西。换了衣服洗把脸,抱走桌上的一盆精心照顾两个月的绿云,再转一圈看了又看,私人物品不多,实在没什么值得带走的,于是带上门准备离开。栗扶摇在大门口站着吸烟,偶尔抽一口,青蓝色的烟雾刚吐出就被风吹散了。萧泯然冲他笑了下,很勉强,然后错身而过,她掏出电话来想了又想,还是给孟嫮宜发了条短信。很快电话响起,孟嫮宜打过来了。萧泯然抱着东西站在冷风里忽然鼻头一酸,眼泪已不住地往下掉。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太扎眼,不少人边走边看边揣测,眼神里都透露着同情之色。能让一个成年人不顾形象站在大门口痛哭的事并不多,又是在医院,要么是病痛,要么是生死,其他在健康鲜活的生命面前本不值一提。但就是这么个不值一提的事情让萧泯然在高强度工作了近十七个小时后,突然趁虚而入冲击到了自己。栗扶摇扔了烟头过来将她拉到停车场,这里是职工专用,已经过了上班点人影寥寥。他看着她单薄的肩头耸动,双眼皮哭得肿起来让原本就不够美的小脸更缺美感,就是这不够美的哭泣却让栗扶摇生出怜惜来,他的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