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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第1页）

大兴县的街头已是挤满了人。

依老例，人犯要先游四门，然后再提到法场行刑；前面照例是清街的军兵和衙役，随后便是两排挎着洋枪的队伍。队伍的后面就是押解的人犯，人犯们都被捆着双手，又用一根长绳子，一个套着一个，全在脖子上打着死结，休想做逃掉的梦。人犯的后面，又是几队军兵。最后才是马上的洪嘉，坐轿的多泽、曾国藩，花呢轿里的曹公公，以及大兴县的大小官员。摆了大半条街，威威武武，好不热闹！

四门很快便游完，队伍开始向法场行进。

看看离法场还有两箭地，前行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曾国藩正纳闷，一个衙役跑过来道：&ldo;禀大人，一个老爷子坐在街当中，没法儿走了。&rdo;

曾国藩道：&ldo;让清街的人把他架开不就行了吗？‐‐可不能误了时辰哪！&rdo;

衙役道：&ldo;禀大人，清街的人不敢架，因为老爷子穿着黄马褂。&rdo;

&ldo;什么？&rdo;曾国藩打个愣怔，急忙下轿，口里道，&ldo;李保、刘横，前边带路！&rdo;

曾国藩走到前边一看，果见一个白发老者，乱蓬蓬的胡子，披着件黄马褂，当街坐在一把木椅子上，两眼直瞪着迎面的队伍。

曾国藩近前一步跪倒，口里道：&ldo;内阁学士兼署礼部侍郎曾国藩给圣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本部堂奉旨监斩人犯，请老人家让开一步。&rdo;

&ldo;哼！&rdo;老者猛地站起身，大声道，&ldo;我老人家已致仕多年，懒得管宫里的事！

你把我老人家的孙子放掉，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敢说个不字，哼！&rdo;

曾国藩爬起身，小声对李保道：&ldo;请曹公公过来。&rdo;

片刻光景，曹公公怀抱王命旗牌，随李保慢悠悠地走过来；一见当街站着的人，却原来是认得的。

曹公公赶忙近前一步，笑着问候道：&ldo;奴才给您老请安了。&rdo;

老者看了曹公公一眼道：&ldo;可是曹公公？&rdo;

曹公公又施一礼道：&ldo;正是奴才。&rdo;

老者忽然指着曹公公的鼻子道：&ldo;曹公公，你难道不懂我祖宗家法吗？‐‐太监擅自出宫门半步者，杀无赦！曹公公，你胆子也太大了！&rdo;

曹公公后退一步，忽然冷笑道：&ldo;亏您老人家还知道祖宗家法！一个&lso;擅&rso;字，正好把咱家给救了。‐‐你近前来，看看这是什么？&rdo;说着，忽地抖开王命旗牌。

老爷子还真不含糊，一见&ldo;令&rdo;字，立时便翻身跪倒，口称&ldo;圣安&rdo;。

曾国藩告诉衙役，把老爷子架到一边，顺便告诉老爷子，等着给孙子收尸吧。众人犯便被押进法场。

午时三刻，随着三声炮响，十九颗人头同时落地。

用完午饭，多泽差人把曹进喜等人护送回京。

第二天，曾国藩让县学训导召集全县的秀才到场，亲自出题，对所有在籍的秀才重新审核登记。全县一共一百零七名老少县学生，经审核，只有三十二名合格，其他人只作为候补生注册。仅这一件事，曾国藩就忙了三天。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对县学所有教职官员的考核。

大兴县县学的师、职力量最雄厚，官员也最多。不仅教授配了文、武各一人，训导、教谕也比其他省的县学配得多，还有司门官、司铃官、传示官、点名官，还有几个叫不出名目但也拿俸禄的职衔。虽都属于未入流的小官、小吏，却也宠大得让曾国藩目瞪口呆，堪称大清之最。

县学官员是必须要裁的了，而要裁汰县学官员，却又必须征得宗人府的同意。因为满人的事情除宗人府外，非皇上待旨，其他衙门无权过问。

曾国藩在行辕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情非常复杂。总不能事事都回京请旨吧？‐‐不请旨，他曾国藩在大兴县县学真就一件事都办不成！

&ldo;咳！&rdo;他边喝茶边叹息，&ldo;在小小的大兴县办差，比在大大的湖南省办差都难！&rdo;

晚饭后，县正堂多泽来问安。

多泽见曾国藩满面愁容，不仅动问：&ldo;敢情大人又碰上了难事？&rdo;

曾国藩长叹一口气道：&ldo;多明府啊，本部堂在大兴办差真是一步一坎啊！‐‐县学人员杂，耗资巨大，裁汰当是第一要务！&rdo;

多泽接口道：&ldo;大人何不咨文顺天府学政衙门着手裁汰呀？&rdo;

曾国藩笑道：&ldo;仅仅咨文学政衙门，倒还好办了。‐‐还有一个宗人府绕不过去呀！宗人府原本就对汉官插手族事蓄了诸多不满，就算文大人点头，其他大臣也不会同意呀！&rdo;

多泽沉思一下道：&ldo;大人呀，您老何不先拣能办的事办？‐‐比方说先考核一下县衙门的吏治，等您老回京请旨后，再裁汰县学官员也不为迟啊！&rdo;

一句话提醒了曾国藩。曾国藩当即对多泽道：&ldo;谢明府提醒，请多大人回去，知会属下，本部堂明日就考核贵县吏治。‐‐多明府，从明日开始，你就不要来行辕看望本部堂了。‐‐本部堂有事，自会传你。&rdo;

多泽道：&ldo;皇上早已有旨，大人是照章办事，下官岂敢违制。‐‐下官告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