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父亲与弟弟们远去了,才回转,心情竟几日不得开朗。
这一日,曾国藩一走进公事房,就发现当值的官员正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一见他走进,就打住不说。更让他奇怪的是,往日下属们向他请安的程序今日也没有了。正不明就里,忽然看到案面上放着一张吏部的咨文,就急忙拿起观看,正是写给他的。文曰:&ldo;奉皇上旨意,据工部侍郎匡正奏称:曾国藩居京以来,一贯以结交满大臣为耻,尤其修缮文庙期间,更是专权跋扈,不把上宪长官放在眼里,自命不凡,自以为是。着即日起,革去翰林院侍讲学士一职,降四级处分,授翰林院检讨……&rdo;
曾国藩把那咨文拿在手里,一言不发,静静地收拾了一下案面上属于自己的用具,用一个筐子盛着,走出詹事府公事房,向检讨公事房走去。
检讨公事房里走出编修官黄子寿、检讨陈公源,他们想必已看到吏部的咨文了。
侍读学士赵楫从右首向曾国藩走过来,想必是检查庶吉士们的课业归来,一见曾国藩,远远地便道:&ldo;曾检讨,你且慢行一步,本官有话说。&rdo;
曾国藩赶忙站住,深施一礼:&ldo;下官见过赵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rdo;
赵楫板着脸道:&ldo;你遗下的掌印缺,文大人暂让本官署理。‐‐你一会儿就同本官接交一下吧。&rdo;他有意不说交接而说接交。
曾国藩答应一声&ldo;下官知道&rdo;,就同黄子寿、陈公源昂然走进检讨公事房。
一进公事房,黄子寿先冲赵楫的背影唾了一口:&ldo;呸!小人得势!&rdo;
陈公源也不屑地说道:&ldo;一只好犬!&rdo;
第44节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回到府里,曾国藩让欧阳氏把身上的四品补服、头上的四品顶戴收起来,让周升从旧竹箱里翻出从七品的顶戴,又连夜给轿夫算了工钱,声称自己已是七品芝麻官,用不起轿夫了,把轿夫说得哭将起来。
其中一个名叫苟四的,先扶轿,后又抬轿,当先说道:&ldo;大人,我们哥几个是跟定您老了。从今往后,哥几个不要您老一文的工钱,只赏口饭吃就行。‐‐如果您老辞官回乡,哥几个就跟着您老种田去。&rdo;
另外三个马上附和:&ldo;就是苟四哥这话,就是苟四哥这话,大人随便赏些零用钱就中,哥几个绝不挑剔。&rdo;
曾国藩想了想道:&ldo;你们既然这么说,本官也没有理由强迫你们离开。‐‐那就麻烦你们把轿呢换一下,或者再盖上一层花呢布也使得。‐‐你们就专侍候少奶奶吧,我是不能坐轿了。工钱还照旧,有时免不了要晚给几天。&rdo;
轿夫们答应一声&ldo;是&rdo;,欢天喜地地到下房去了。
管家唐轩不待曾国藩讲话,抢先说道:&ldo;大人,唐轩也和苟四哥几个是一样的,小的是注定要跟大人一辈子的。&rdo;
曾国藩没有言语,独自一个踱进内室,却见欧阳玉英正怀抱着满女手搂着儿子纪泽,在默默地落泪,另外两个女儿想是被奶妈领到别处去玩了。
一见曾国藩走进来,欧阳氏忙推开纪泽,擦干眼泪,安排黑妮通知厨下摆饭,又和曾国藩唠了几句闲话,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曾国藩知道欧阳氏是为自己担心,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问纪泽的功课,就出了内室,向后堂走去。
在曾府学习的举子们很快便知道老师被降职的事,有些人便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曾家,另投师门了,最后,只剩下李鸿章一个,另一个郭嵩焘尽管也没另投师门,但他已是早早搬出去住了的。
曾国藩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对这李鸿章和郭嵩焘格外地看重了。
因为支出大,吃饭的人又一个不少,曾国藩的收入又开始大打折扣,曾府上下的生活很快便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曾国藩怕玉英疑心,脸上照常挂着笑,心里却盘算着,从哪家钱庄能借出钱来。
玉英不想让夫君过分为难,便背着曾国藩,偷偷让黑妮打点行装,准备回湘。
刑部郎中李文安从鸿章的口中得知曾家的窘境,当先送到曾府五百两银子‐‐说是为曾国藩加的束,其实李鸿章的束是早就交过了的‐‐无非是为曾家解燃眉之急找的借口而已。黄子寿因无家小在京,支出比较少,又因为写得一手好字,求字的人无论贵贱是都要奉上润格的,所以也给曾国藩二百两银子,并让曾国藩打了借据,言明有利息的,其实是怕曾国藩
不好意思收这银两才故意这么做的。
曾国藩又开始步行去翰林院办公事了,头几天还有人指指点点,做新闻传播。不几日,也就恢复了平静。
一日,掌院学士文庆单独把曾国藩召进自己的密室。
文庆道:&ldo;涤生啊,听说你这次出缺,是匡侍郎上的折子。你如何惹上了这个人物?穆中堂也是要让他的呀?&rdo;
曾国藩思索许久才道:&ldo;回大人话,下官实在没有惹匡大人的地方。&rdo;送走曾国藩,文庆不由自言自语:&ldo;可不是活见鬼了?凭空里竟然冒出来这么个折子‐‐真是!&rdo;
一日午后,曾国藩去给穆彰阿请安,穆彰阿也对他说道:&ldo;涤生啊,那匡正的顶子正好,祖上又是立过大功的人,以后还须小心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