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他望着萧湘于摇曳灯火下更显清丽无匹的脸庞,不禁泛起微微苦笑,心神徐徐落回现实之中。是啊,他已经成亲了。那些梦境也全都变成前尘往事了。他心中五味杂陈,咀嚼着难以形容的苦涩滋味。事已至此,再要他重新论断当初的决定,他也已经说不出对或者是错了。他并非真心所愿地娶了萧湘,充其量也只是一时激愤之下的结果,但没想到的是,这么做竟提供了两个人的避风港。他逃避了镇日思念-星的椎心痛苦,而萧湘也从家人无日无夜狠心催逼的噩梦下解脱。他们现在都过得很平静,虽然没有所谓的喜悦,但是连忧愁都感觉不到了。也无风雨也无晴,这应该就是所谓人生的境界了吧。他实在应该安于目前这种安稳的生活,唯一的困扰就只有那些无意间涌上的梦境,总会不时地在心头洒落一片浓浓的惆怅。她和李炽现在好吗?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却又不敢多想,正如他五年来不敢探听任何有关他们的消息,怕只怕心中好不容易筑起的危险的均衡,又会在那一刹那间瓦解崩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调匀那蓦然又有些不稳的呼吸。不,说好再也不想的了,他何苦还要庸人自优呢?他甩甩头,像是要抛开那些萦绕心头的无谓想念。他举眸望向萧湘,面上又如同以往地呈现一片祥和的温和笑意。&ldo;这么晚了还没睡?&rdo;他关怀地问。&ldo;窗外月光亮得很,我睡不着。&rdo;萧湘也笑了,神情悠悠忽忽。&ldo;想到后院稍坐,经过你的房门,听见有声音,顺便进来看一看。&rdo;她轻声道。虽然名为夫妻,但五年来他们私下一直以兄妹相待,分房而居。&ldo;你又睡不着了吗?&rdo;苏-淞微微皱眉,但随即又松开,他起身替自己披了件藏青外衣,摇摇头笑道:&ldo;算了,反正我也睡不下了,不如一同走走吧。&rdo;他带着萧湘一同走出了远香堂,深秋月色分外清澈,两人分坐石桌两头,望着如水明月,同样悠悠地出了神。&ldo;昱淞哥……&rdo;静了许久,萧湘首先出了声,那清淡的语调逸散在空中,平添几许空灵。&ldo;年关近了,威远侯府会举办花宴,我看……我还是不去了吧。&rdo;苏-淞回眸望她,却见她沉默地低着际首。&ldo;是娘又对你说了什么吗?&rdo;他不由得叹气,心下了然。萧湘与啸风的恋情闹得满城风雨、轰轰烈烈,加上进门没多久,爹便因病亡故,娘自此一直认为是萧湘身带不洁厄运,对她从没好脸色。&ldo;不是婆婆。&rdo;萧湘安静地摇头。&ldo;是我自己不想去的。&rdo;&ldo;胡说。你是我嘉靖公的妻子,哪有例行赴宴你不随行的道理。&rdo;他严肃说道。之前的大宴小会她借口躲掉,他都认为情有可原,但今年的威远侯府为庆祝孙儿满月,特别大张旗鼓地将例年举行的花宴又办得更加盛大,发下的邀帖摆明不到便是不给他面子,到那时全京城大大小小、所有的贵族都会到齐,他们又岂可……苏-淞忽地顿住,领悟了萧湘缺席的原由。他凝视着萧湘,只见她又对着天上明月深深地出神,那白皙无瑕的肌肤在月色映照下更似块沁着水意的寒玉,月下美人如玉,但她想着的、思念着的又是谁呢?&ldo;湘妹。&rdo;他话音中有低沉的震动。&ldo;嗯?&rdo;&ldo;如果……如果你曾很深、很深地爱过一个人,有办法不再想他,将他从心头抹去吗?&rdo;他心口隐隐地颤抖,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萧湘仍旧望着明月,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之后,她才缓缓地回眸,对他投以一个悠远至极的微笑。不用再多余的话语,苏-淞也不禁笑了。他缓缓站起身,伸手将她身上的披肩扶正。他温柔地拍了拍她,轻声道:&ldo;夜深露重,你也别太晚睡了,赶紧回房吧。&rdo;&ldo;嗯。&rdo;萧湘柔顺地点头。苏-淞转身回房,在远香堂的门口,回首望了犹独坐在庭院中的娇妻最后一眼,终于逸出了那深藏心底的深长叹息。不可能的。不管经过了多久……他大叹了一声,漾出惨淡的苦笑。他又何须问呢?这一点,他岂不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吗?&ldo;啊──&rdo;-星忍受不住椎心刺骨的痛楚,终于在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重重晕死了过去,弥漫着腥味的斗室中,一切又回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