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吧,”她继续道,“我们本来等着你主动打电话给我们,报个喜什么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点开化验室上传的一份弹道学报告,出自他手头的另一桩待处理凶案。
“哎,你那位小伙子不是跟我们说了他的打算嘛……”
“什么打算?”他说着,心思还是放在报告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显得意味深长。他的父母很少像这样沉默,利维马上集中起了注意力并在突然间领悟了那是什么意思。
“不是吧。求别告诉我斯坦顿打电话给你们想——想征求你们的‘许可’——”
“不是许可,”索尔马上说道,“当然不是。他征求的是我们的祝福。”
利维用另一只手做了个扶额的动作。把“许可”替换成“祝福”不过是一种修辞手法,给这重男轻女的古老陋习洗洗白,让这玩意儿也能与时俱进而不是被彻底淘汰成为历史。在他看来,这一习俗不仅荒诞,而且对配偶很不尊重,无论双方是什么性别。就算斯坦顿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还真没觉得——但凭他对利维的了解,也该知道他对此有多不待见。
尤其令利维反感的是,就他和斯坦顿目前这状态,完全不适合提订婚好吧。这几天里,两人在一起不出半小时就会吵起来。斯坦顿这是在想什么?
大概以为求个婚就能补救补救吧。他总是这么浪漫,简直没救了——利维一直觉得他这样挺招人爱的,但有时这性格会让他做事不过脑子。
“你早就该安个家了,”南希说,“住在内华达已经构不成推脱的借口了,最高法院总算开了眼,把全美国都带进了文明世界的行列[2]。你知道,我跟你爸爸不介意你跟非犹太人结婚,只要你们孩子的母亲是犹太人就行。”
利维小声哀叫了一下表示反对。
母亲对他的不快置若罔闻,继续说:“我已经打听过两三家机构了,他们有专门的犹太捐卵者——”
“我的天,妈,”利维打断她,“别说了。拜托。我跟斯坦顿不会结婚的。”
“为什么不?”
因为我不想跟他结婚。
脑子里腾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简单直白,清晰明了,令利维一下子懵了。他茫然地盯着显示器,电话那头父母争抢着说话,两人在跟他争辩的同时,似乎也跟彼此吵上了,亏得他们还能招架得过来。
“这种事情急不得——”
“呵,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整天干坐着就能等到它自个儿送上门的——”
“我还没准备好结婚,”利维说,一句话就令两人都闭上了嘴,“对不起。我知道你们不想听我说这话。”
“只要你开心,就是我们最想听的,”南希说,“不管那对你意味着什么。”
索尔附和着沉吟了一声。
“可是呀,你那位可怜的小伙子会心碎的。”
“我会跟他谈,”利维说,但除非实在躲不开,他才不会去找斯坦顿谈话。面对三名小混混的暴力威胁,他可以做到冷静沉着,可换成是一场令人不快的情感交流,轮到探讨恋爱关系时,他就成了彻彻底底的懦夫胆小鬼。
他跟父母又聊了几句,小心避开任何敏感话题。一放下手机,他便用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捂脸。
“怎么了?”玛汀问他。
利维抬起头。玛汀的压力和疲劳度按说不比他轻,但却一点没显露出来——发型还是无懈可击的弹力小卷,口红是刚抹上的,灰色的西装裤熨得平平整整。他呢,完全相反,早上忘了刮胡子,之前照镜子的时候,那对熊猫眼让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没什么要紧的。你问出什么没有?”
“头两个嘴挺硬的,第三个有前科,稍微施点压就开始招了。”她重重跌坐进椅子里,推了推鼠标唤醒电脑。“他们是‘黄蜂帮’的成员,你猜着了。”
这么说来,多米尼克是对的。他并没有对此感到惊讶——这个反应,倒是令利维自己挺惊讶的。
“不过他们不是盗窃案的策划者——他们的克他命一般不是用这种法子弄来的。有人出钱雇他们这样干。”
“谁雇的他们?”他问道,好奇心被撩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玛汀耸耸肩。“每次都是短信联络,先用死信箱[3]付一半定金,事成后再照这样把剩下的一半酬金补上。客户特别强调要他们把所有值钱的都抢走,但‘黄蜂帮’要交的货只有克他命。交货地点是郊区的一个私人专属信箱站。”
“我猜猜,登记那个信箱的用户身份是假的。”
“还没查证出来。不过温警长派了几名巡警到那家信箱公司去查了。他在考虑要不要设个局,假装任务完成了,把克他命送过去,看有没有人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