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惶惶然的样子,谢淮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跨了两步走到她的身前,落睫看着她问:“怎么起这么早?”
她顺着他这句话想,自己这么早到一个男子的寝宫,真是太没羞了,她心里一晒,面颊飞上两片薄红。
不对,不对,她有正经事呢,无声的清了清嗓子,她细声回到:“微臣有事禀告殿下。”
谢淮眼看着她小脸变得越来越红,并不打算放过她,一动不动盯着快撞进他怀中的人儿,声音低哑,“什么事,你尽管说。”
男人甘醇的气息压的她喘不过气,她向后退了一步,堪堪抬起故作镇定的小脑袋,道:“麻拉姑姑邀我与她一同去义冢看母亲。”
在他脸色变坏之前,她赶紧补了一句,“就我和她俩人。”
谢淮敛了神色,轻笑,又刮了一下她粉嫩的小鼻子,“不错,至少出去知道报备。”
柳舟洲心里一松,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寂了几息,她正寻摸着要脱身,却听到谢淮凉凉的声音,“麻拉姑姑是不是十二年前乡下庄子想要杀我的那个西戎人。”
柳舟洲怔住,倒是忘了谢淮和她之间的这层渊源,她讪讪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她当时又不知道你是谁。”
“不管是谁,对一个小孩就能痛下杀机,这个麻拉姑姑可不是简单的人。”谢淮面色凝重道。
柳舟洲心知不妙,谢淮本就对西戎人有偏见,更不要说和麻拉姑姑还有过节,她眉头蹙成一团,辩解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先说要举报她,当时胡汉关系多紧张,万一官兵来了把我们都抓走怎么办,她也只是自保。”
谢淮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她的话,忽而他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摆正面向自己,柔声问:“那你为什么救我?”
室内顿时升起一片旖旎,谢淮眸中波光潋滟,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发烫。
柳舟洲心下一动,感觉话题走向了奇怪的方向,她屏气凝神,正色道:“我那时候小,不懂事。”
谢淮眼里的旖旎退了一半,声音不快道:“怎么,懂事了就任由那个西戎女人杀了我?”
“不不不”柳舟洲矢口否认,“懂事了就知道麻拉姑姑不会真想杀你,就是吓唬吓唬你。”
呵,终于圆回来了。
谢淮笑着摇摇头,佯嗔道:“就你机灵。”
柳舟洲舒了一口气,神情放松,低声哀求道:“殿下就让我去吧,自入宫后就没再去过义冢,我很想去和母亲说说话。”
谢淮心底一软,点头许可,“去吧,记得早去早回。”
“太好了!”柳舟洲惊呼,她委屈的小脸立刻像生出了两朵花,嘴角飞起,眉眼弯弯,明媚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谢淮也忍不住跟着轻笑起来。
她撩起裙角轻盈下拜,嘴角噙着甜甜的笑,“谢殿下成全,微臣告退。”
待她像个小燕儿似的飞出殿门,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谢淮收起笑意,对小福子下令道:“派人跟着她们。”
母亲的义冢在离鹿庄不远的一片野地里,马车越走路越颠簸,看着周围荒凉的景象,麻拉姑姑深叹一口气,哽着嗓子道:“夫人太可怜了。”
柳舟洲垂着小脑袋,眼中蒙着一团雾气,孙氏不许母亲入宗祠,她只能把母亲先埋在这,待她为陆家平反了,就接母亲回陆家祖坟,到时候她就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在这荒郊野外了。
到了地方,俩人帮母亲清理了坟冢,放了祭食,又陪她说了会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麻拉姑姑对夫人用情颇深,一路回来都是泪水涟涟,哭的竟比柳舟洲更多。
柳舟洲被她感染,悲中从来,思念母亲更甚,她不禁想,如果当初她们没搬家,麻拉姑姑一直陪着母亲,母亲心里没那么多郁结,也就不会那么快去世。
可惜,没有如果,她心下一动,轻轻拍麻拉姑姑的后背,细声安慰她。
麻拉姑姑抬起泪眼,凄声道:“老奴看到夫人孤孤单单的坟头,就想起以前在祁山北麓院子里烤肉喝酒的时光。”
柳舟洲低下头,记忆中母亲和麻拉姑姑确实常常烤肉喝酒,兴致来了,麻拉姑姑抱着胡琴弹一曲,母亲和着旋律跳舞,那时的日子真是快活啊。
“姑娘,趁着天色还早,我们拐道去旧居把夫人生前亲手酿的桃花酒挖出来吧。”麻拉姑姑突然提议道。
柳舟洲迟疑,挖酒是临时起意,她并没有给谢淮说,不知他会不会不许,她又转念一想,谢淮介意的是她和耶律王子一起,现在没有耶律,她拐道去挖个酒,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看麻拉姑姑恳切的目光,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对方神情明显一松,泪水也收了起来。
旧院在哪,柳舟洲早已没了记忆,麻拉姑姑却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在早已没了旧时痕迹的废墟上,她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埋酒的位置。
可这怎么挖呀。
两个人正发愁,突然见一辆马车行过来,车帘一掀,耶律王子探出头来。
柳舟洲惊了一跳,喊出声来,“你怎么来了?”
耶律王子大喜过望,高声笑道:“我放心不下姑姑亲手酿的桃花酒,就按着麻拉姑姑说的方向摸来了,没想到能碰见你们。”
说完他就命人往下搬器物,只见铁铲,钉耙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