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冷冷一笑:“托您的福。”八十年前,萧逸寒还在师门的时候,我修仙努力,用功得连萧逸寒有时候都会咋舌,他说我是喜欢修仙,然而其实当年我并不是有多喜欢修仙。当年,我只是过于依赖这个师父,如果我不修仙,我又要怎么陪着他这岁月于身不留痕迹的仙人呢。他不教我仙法,可我想做他的徒弟,那我总得自己想办法让我可以有资格和他一直站在一起。所以我只有自己努力,看在他的眼里,就成了“修仙是我的爱好。”后来,萧逸寒离开了,为了有朝一日能报复他,我更是努力修行,直至今日……“不过,今天也就到此为止了。”萧逸寒话音一落,周身气势猛涨。我心觉不妙,撤剑回来护于身侧,忽然间只听得周围梁柱坍塌,一阵哗啦乱响。整座客栈从我头上坐下,我身有护体仙气,自然无碍。可等尘埃落定,萧逸寒已经再无踪影。只有路上惊诧非常的路人,还有在客栈尚还完整的柜台下躲着的瑟瑟发抖的掌柜,以及萧逸寒留在空中的一句话:“为师此行尚有要事,小徒休要再跟来了,勿念。”谁他大爷的稀罕念你。我咬牙切齿,要念,也只会念你死。我将剑收于身前,剑刃之上还有方才在萧逸寒颈项上取的鲜血,我并两指为剑,将刃上鲜血抹下,指上掐诀,施了一个跟踪术,待闭上眼,我便能在一片黑暗当中,看见一丝隐隐的蓝光,往天际远处飘去,那是萧逸寒的去向。我御剑而起,悄然跟随着这道痕迹而去。想摆脱我,现在可没那么容易。萧逸寒行得快,我御剑一直追,这场景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有一次萧逸寒带我出山门历练,那是可能是萧逸寒当时我找到了阵眼,正想将课堂上夫子讲过的东西在实践中检验一下,可刚碰上阵眼,忽觉一阵妖风袭来,我抵抗了不过片刻,便被整个儿吹了起来,正是要被吹得随风飘舞之际,一股力道裹上了我的腰间。只见我那一直“瘫”在木板上的师父,站了起来,以这股仙力牵引着我,将我拉到他的身旁。脚落了地,可我的心仍旧不踏实,看着强劲的妖风,想来应该会出来一个厉害的妖怪,那是我第一次遭遇妖怪,难免胆寒害怕。在被妖风吹得睁不开眼的时候,我想寻找一个依赖物,可身边除了师父,并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抓的东西,而萧逸寒……我从没想过要依赖他。于是,我抱住了自己的肩膀,瑟瑟发抖。而便在这时,向来不靠谱的萧逸寒却好似不经意的往我面前一站,挡住了风来的方向,疾风顿弱。我睁开眼睛,面前是萧逸寒挺直的背脊,在尚且幼小的我面前,宛如一道巍峨的屏障,为我卸除了那些迎面而来的斜风急雨。“哎,养了这么久,还是怂。”萧逸寒挡在我身前,“怕什么,为师不是还没死么。”我自幼无父无母,乞讨度日,朝不保夕,即便后来被萧逸寒买回了仙灵山,心中对于“生存”的危机感也未曾减弱,所以我不对萧逸寒发脾气,哪怕他做得再不像一个师父做的事。我努力修习法术,为了和师兄弟们有话可说。我做一个不敢迟到的好学生,怕被夫子斥责,这一切都来源于我内心深处对于生活的不安,对于周遭环境的忐忑。我那时小,并没有其他办法去排解自己的惶恐,也没有强大到可以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于是我便期望去讨好身边的所有人,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全感。可是安全感对我来说一直是稀有的东西……直到这一刻……直到萧逸寒站在我的身前,他对我说,怕什么,他在这儿。他让我感觉,我有人可依,有港湾可靠。我说不出言语,却悄悄的在他身后,抓住了他的衣摆。萧逸寒没有回头看我,他只望着前方,唤道:“哎,你吓着我徒弟了。”话音一落,他手中寒霜长剑一现,仿似随意在空中一划,寒芒劈空而去,划破长风,于前方树林一片空无之中忽然与另一道力量相撞。相撞的力道之大,致使周遭草木摧折,霎时之间,妖风暂歇。尘土翻涌之中,一妖娆女子踏步而出,她一袭三彩衣裳显得好不妖媚:“道长使得一手好剑。”她声色妖娆,我在萧逸寒身后亦是听得心头一软,一时险些被魅了心神去。我从萧逸寒身后探头去看她,她便歪头盯住了我,“哟,这小姑娘可真真可爱得紧,要不要随奴家回洞府呢,我这儿可有好多好吃的呢。”我在萧逸寒背后缩了缩,将他衣摆抓得更紧了些。“我好容易拉扯大一个徒弟,你想抢?”萧逸寒有点不满的抖了抖剑,“来,过来受死。”女妖笑得更妖娆:“哟,道长可真会说笑话。这谁生谁死,可说不一定呢。”言罢,她那方身影未动,我却觉得脚下土地一软。我垂头一看,登时心头大寒,竟是脚下土地化为沼泽,有数只手从沼泽中伸了出来,扒住了我的腿:“师……”我话没来得及喊完,萧逸寒手中长剑入地,但听清音入耳,涤荡妖邪,大地之中寒芒一过,那些扒住我腿的手臂霎时折断,沼泽之中发出了痛苦哀嚎之声。然而光芒去势并未停止,径直扩向那女妖所在之地。女妖面容一肃,抬手欲挡,最后仍是被光芒狠狠一撞,连连退了数步,方才止住脚步。大地复原,我站稳身子,但见那女妖惊愕的神色,我便也仰头,将萧逸寒望着,他依旧笑得如往日那般懒散:“你再说说,谁生,谁死?”我才知道,我的师父……竟有如此本事。不仅是我惊呆了,那女妖脸上的笑意也再难维持,她腰一软,登时换了张脸一样道:“哎哟,道长饶命啊,是小妖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道长,小妖这便将阵法解开,送道长与道姑离开,还望道长绕了小妖一条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