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不像往年那样草木皆兵,她看淡了许多,甚至于上门哭诉的家眷,她都能用恰到好处的态度,说出模式化的安慰词。
经历长时间低谷后,军报的风向急转直上,失地接连收复,终于在12月25日,我接到了西北方打来的电话:
“喂?兰珍在吗?”
我扬起听筒:“舅妈!舅舅的电话!”
舅妈手在围裙擦了又擦,颤抖着接起电话:“喂?老梁?”
舅舅语气平淡,像在家一样嘘寒问暖后,对新姑爷表示了批评和赞许。末了,他说:“兰珍,军饷下拨了,家里窗帘都脏挺久了,该换了。”
舅妈木然应和,随后冲我喊:“小舒,舅舅叫你接电话。”
猝不及防被点名,我心中忐忑不安。舅妈偷偷抹了把眼泪,喃喃说:“家里有多少东西没换了,他哪里记得清呢?”
我将话筒凑近,屏吸问:“舅舅,什么事?”
刚说完,我立刻把听筒远离,生怕听到不好的字眼,只敢先从语气隐约判断。那端小声哄笑后,我才略略放心:“啊?您说什么?”
“我说…”电话里的男声年轻,“我的军饷也发了,你要不要啊?”
是成陟。
第11章逃亡
近一年没听他的声音,我甚至反应不过来,傻愣愣地“哦”一声,听他又哄笑:“小舒妹妹,天降横财砸傻了?”
我又羞又恼,恨不得钻电话里堵住他的嘴。成陟好像翻着什么,纸张噼里啪啦,我说:“你要是很忙,那就以后再打。”
“别,不是。”成陟说,“我在翻日记。”
“日记?你的日记?”
“不是,是新兵蛋子的日记,写得七零八落,我都搞不清他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我压低声音:“没事翻别人日记干什么?这样不好啊…”
成陟又笑:“他自己塞给我的,我正愁不记经过写不好报告,他倒勤快,战场都要抽时间划一笔。”
我没作声,听他说:“你说我要不也写写日记?”
“你那么忙,能坚持吗?我都坚持不了。”
成陟声音变小:“我又不写那些琐碎的事,只用写写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