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敬子皱着眉,闭着眼,右手揪着头发。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她开口道歉。
&ldo;抱歉,我没往那么深的地方想过。我不愿想象儿子变成那样。所以,除非事到临头,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在新章小姐你看来,这或许是个笨女人的回答吧。&rdo;
&ldo;您别这么说……&rdo;新章房子慌了神,头一次露出狼狈的样子,&ldo;对不起。是我说的话太严苛了。&rdo;
&ldo;新章小姐,&rdo;门脇说,&ldo;您是不是想对器官移植提出什么建议,给我们的活动添砖加瓦呢?要是那样,您就直说吧。不过,我们&lso;救助会&rso;的方针是,只要是政治性的思想,无论多么出色,我们都会极力排除的。&rdo;
新章房子把&ldo;政治性的思想&rdo;这句话在口中念了几遍,摇头道:
&ldo;不,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听听您二位的意见。因为,您不觉得怪怪的吗?我理解父母的心情,不接受孩子的死亡,对捐献器官感到犹豫。可是,在其他国家,当判明患者脑死亡的时候,就会切断延命治疗措施。父母也会改变想法,认为孩子的灵魂是以别的形式生存下去了。为了某个地方正在受苦的孩子们,为了正在等待健康器官的孩子们,自己孩子的身体发挥了作用。就这样,终于有了肯提供宝贵器官的人。可是,这么宝贵的器官,却被来自日本,交了一大笔钱的患者给抢走了。这或许能拯救一个日本孩子的生命,却也失去了挽救一个本地孩子的机会。也难怪外国会对我们有许多责难。日本也是……您不觉得,日本的父母也应该改变一下想法吗?以现在的标准,判定脑死亡的患者重新恢复意识的病例,全世界一个都没有。长期脑死亡之类的说法是没有意义的。耗费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只为了延长生命……这是父母的自我主义,也是日本人的自我主义。如果大家都能注意到这一点,像小雪这样可怜的孩子一定会越来越少的。&rdo;
新章房子热切的语气让门脇忘了喝咖啡,只顾愣愣地看着她的嘴。在佩服她口若悬河的同时,他也感到震惊,想要重新思考自己进行这项活动的背景。问题的根源在于日本人的自我主义吗‐‐
&ldo;对不起。&rdo;她低下头道,&ldo;我一个人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多……您二位或许觉得其实无所谓吧。我只是想说,这不单单是拯救一个小雪的问题,而是为了其他等待移植的孩子们,为了他们可以不用出国进行移植。&rdo;
门脇深深叹了一口气,挠着头。
&ldo;的确,从本质上看,我们的活动主题是有些偏差。或许我们的运动应该立足于这一点:让国内捐献器官的孩子多起来。&rdo;
&ldo;可要是说得那么大而化之,就救不了小雪了。&rdo;松本敬子说着,看着新章房子,&ldo;你要是批评我只宝贝自己朋友的孩子,我也无话可说。&rdo;
新章房子依然低着头,缓缓摇了摇。
&ldo;我非常理解您二位的心情。如果我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也会这么做的。所以,我才想来帮忙。&rdo;
气氛有些沉重,三人同时喝了口咖啡。
&ldo;新章小姐,&rdo;松本敬子说,&ldo;您认识的人里头,是不是有人等过器官移植?结果没有志愿者,只能以遗憾收场……&rdo;
新章房子放下咖啡杯,笑了笑。
&ldo;不,我真的只是觉得孩子可怜……一想到父母们的心情,我心里就跟刀割一样。&rdo;
门脇觉得她是在说谎。她明显有着什么苦恼,这苦恼一直动摇着她。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ldo;新章小姐,您要不要去探望一下?&rdo;这话让新章房子的眼皮猛地一跳,门脇见状,继续道,&ldo;去探望小雪。其实,善款很快就要打到美国医院提供的账户上去了。我想去见见小雪,把这个喜讯告诉她。一起去,怎么样?&rdo;
&ldo;我可以去吗?我是无关人员呀。&rdo;
&ldo;你不是无关人员。&rdo;门脇说,&ldo;听了你的话,我有点惭愧。是我们的问题意识太差了。所以,我想让江藤夫妇也听听你说的这些。&rdo;
新章房子垂下目光,凝神思索。门脇无法想象她脑子里转着些什么念头,但毫不怀疑她一定是在认真思考。
终于,她抬起了头。
&ldo;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带我一起去。&rdo;
&ldo;那就定个日子吧。&rdo;门脇掏出了手机。
5
在新章房子前往&ldo;救助会&rdo;事务局之后的那个星期六,门脇陪着她一起来到江藤雪乃所在的医院。路上,她说:&ldo;我买了这个,要不要紧呀?&rdo;说着,从手中拎着的纸袋里拿出一只蛋糕盒来,里面是奶油馅点心。
&ldo;还是别让小雪看见比较好。&rdo;门脇说,&ldo;她的饮食在水分和盐分等方面都有很严格的限制。天天吃些没有味道的东西,她也很郁闷呢。&rdo;
&ldo;这样啊。好可怜……那就不让她看到了。&rdo;
&ldo;在回去的时候,避开她,交给她母亲吧。&rdo;
&ldo;好的。早知道就不买了。&rdo;新章房子似乎打心底里后悔,&ldo;不过,这个或许可以吧?&rdo;她把盒子放回纸袋里,又拿出一只兔兔玩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