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堆里的刘桂琴插了一句嘴,“是个病婴,周金山回来我周金山的尸体要在家里停一天,明天一早再送去殡仪馆火化。算是小徐村的规矩,是为远路的亲戚能赶回来再看一眼。可周金山家本村近房都出了五服,哪还有什么人。人死尽显凄凉,除了村里帮衬的几家厚道人,竟连个吊丧的人都没有。村里老一辈的老汉拉着徐明伟,让他一定想办法管管。一个村的这么多年,死前什么样不说,死后起码要像模像样的走。有钱没人还好说,可现在既没钱,也没人。家里就圆丫头一个人是丧主,还是十来岁的孩子,有些事根本不懂。徐明伟点点头。圆丫头拿出家里所有的钱,最大面额的也不过十块,零零碎碎塞到他手里,一双泪汪汪哗哗流的眼睛,让徐明伟心酸的厉害,知道她虽然小,可心里都清楚。把那一家当的几十块捏进口袋里,嗓子像是被馒头噎的喘不上气来,“好好的,你陪着你爸,其他事交给大人来管。”天黑前。李艳梅做好饭单盛出去一碗给圆圆送过去,见周金山院子里已经弄好棚子,做了灵堂。没见到丈夫人,说是和其他人去别村里订棺材去了。堂屋里铺了一层厚厚麦秆,村里人忙着布置灵堂,都没顾得上圆圆。李艳梅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她小小的一个人,蜷曲着身子靠在灵床边上。木愣愣的呆在那,李艳梅当时看的鼻子一酸,把饭菜放到她面前,也知道吃,低着头,没一会眼泪啪嗒啪嗒落在饭碗里。“圆圆啊”劝解的话,张着嘴一句话说不上来全堵在嗓子眼了,对着一个十来岁孩子,说那些心宽的话有什么用?相依为命的父亲死了,还是那样的死法,孩子心里不知道受着什么样煎熬呢。李艳梅坐那陪了一会才回家来,可心里难受,总惦记那边。一直到天黑徐明伟才带着几个回村里,简单交代几句,各回各家吃饭去。李艳梅一见人,忙着询问周金山的后事到底怎么办。徐明伟喝了一口稀饭,“没事都安排好了,晚上我爸在那边看着,下半夜明全顶上,明个天一亮我过去,总不能留圆丫头一个人守灵。”李艳梅点点头,眼圈这会还通红。徐明伟放下筷子,长长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才艰难的张嘴说,“棺材四百多,不算好,钱咱家给出吧。”不等李艳梅说话,徐明伟抬手抹了把鼻子,明显嗓音变了,好一会才说道:“因着挖渠,还有电灌费的事,我去他家里要钱,说了几句戳心窝子的话”李艳梅一听,瞪着眼睛,抬手对着徐明伟的心窝子啪啪就是几巴掌,“你丧良心啊你,你说那些话干什么啊,金山要是有钱,他会不交吗?你还跑到人家家里去要,你这不是要逼死他吗?”徐明伟为了昨天中午那些话,心里愧疚的难受一天了。“我就说的气话,话赶话,没想到他会走这一步。”徐明伟恨不得抬手给自己几巴掌,昨天为什么要说那些混账话。“还有圆丫头那边,你也多劝劝她,多大点孩子摸刀就砍人?徐二虎是个欠揍的,和那样流氓混混搅和在一起落不得好。”李艳梅一想到徐二虎走前说的废胳膊的话,浑身冷颤,拽着徐明伟,“你得想个办法啊,徐二虎走前要废圆圆胳膊呢。”徐明伟皱眉,“这两天不会,金山家里这两天忙丧事,家里进进出出都是人,他不敢。忙完这两天,我单独找他谈谈。”徐二虎不是好打发的,白白让人砍了一刀,他怎么可能轻易罢休。周金山吊死在家里,大徐村,前胡村,后胡村都知道了。更别说小徐村村长亲自去前胡村定的棺材。农村里这样的事传的最快,一天时间前前后后的村庄都知道,小徐村有人吊死了。周金山院子里扯了一根电线,接了灯泡,院子里很亮。正中央的位置搭了灵棚,只是棺材没到,里面是空的,铺着厚厚麦秆,来帮忙的人,各自从家里拿着一床被子过来,几个人挤在灵棚里说着闲话。周金山的灵床还在堂屋里放着,旁边只有周方圆一个人在,她脚麻了,就换个姿势坐着。一天里她脑子都乱糟糟的,可只要一抬头看到灵床,眼泪总是忍不住。就在周方圆没注意的时候,有人进来,那人走到跟前直接把冰凉的手贴在她脸上,才反应过来。一个短头发,眼睛细长上挑,颧骨上方有三厘米的疤痕的瘦高个女孩。她眯着眼睛,冻僵的双手从周方圆脸上取下来,哈了口热气,嗓子却是粗声粗气的,不像她的外表,“借了别人自行车,这一路给我冻得,手都冻麻了。”说着话的时候,一双上挑的狐狸眼还往灵床周金山看了眼,立马改成跪坐着,“金山叔,我是胡玉婷,这么长时间没来,没忘记我吧,以前我奶奶过年包的包子,饺子,您可没少吃,听说您走了,我来跟您磕个头。”啪啪啪三个响头磕下去,磕完抬起头,“是三个吧叔,咱也不知道,要是磕少了,回头你托梦,明个我补上。”说完爬起来,把带来的袋子拎到周方圆跟前。献宝似的掏出一堆东西,有方便面,有铅笔,有橡皮,还有棒棒糖。周方圆看到人木愣愣的喊了声,“婷姐?”胡玉婷左右看了看,爬起身去了里屋,自来熟的拿来一张被子,给两人盖上,随手撕开一包方便面,又撕开作料包,撒进去。吃之前还不忘念叨两句,“金山叔,我大老远过来的,晚饭没吃的,您别计较我啊。要说您一走,我还挺生气的,您走的痛快,我圆妹怎么办?这还没到十一岁周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