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贵道:&ldo;小公子,万岁有旨,当年万岁曾对天下有诺,他日若寻回少帝,必迎奉归京,万岁命老奴随二位大人前来,履当年之诺,请小公子即刻归京,万岁必亲迎小公子于郊畿,择日祭拜宗庙,昭告天下,登基复位,以正天道。&rdo;&ldo;小公子!&rdo;董承昴下跪,面露激动之色。萧彧身影僵住,面上神色,渐渐转为肃穆,忽然看向裴右安道:&ldo;少傅,我想和你说几句话。&rdo;……次日清晨,海面朝阳初升,那艘崭新的福船,借着涨潮下海,萧彧和老安叔扬起风帆,借着风力,在海面渐渐远去。萧彧高高立于船头,冲着目送自己的裴右安和嘉芙,挥臂高声道:&ldo;少傅,师母!他日待我行遍四海天下,有朝一日,我必会回来看望你们!&rdo;李元贵跪了下去,朝着萧彧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随即起身。嘉芙望着萧彧渐渐变小的身影,脑海里浮出了他对裴右安说的那句话。他说,少傅,这些年,我虽无法离开此地半步,我心却从未被囚,我心更是从未如此安宁。少傅,我是个自私之人,当年我回京城,求的不过便是自己安心,如今我的心中,更是装不下这天下万民。少傅,世间事,纵不如意有七八,仅存之二三分好,亦足以叫人心向往之。求你成全于我,从今往后,长风破浪,云帆沧海,则我此生,亦不空来一世!她又想起了远在京城的慈儿,心中的那种忐忑之感,愈发强烈。便在此刻,慈儿身在何方,又做了何事?……南国渐渐入春,万里之外的京城,此刻却还寒冬不去,白雪纷飞。皇帝月前曾以养病为由,罢朝了将近一个月,群臣无一人得见,焦心不已,终于月前复又露面,群臣这才放下了心。只是自那之后,皇帝的身体,便迅速地衰了下去,行走亦不大方便,须拄了拐杖,亦不再每日朝会,若有事,只于御书房里召人议事。这日,萧列议完了事,待大臣们离去,便唤出了静静坐于屏风之后的慈儿。慈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读书写字。皇帝批着奏折。崔银水往火炉里小心地添加了几块银炭,屋里暖融融的,十分安静。&ldo;皇爷爷,&lso;古之善为天下者,计大而不计小,务德而不务刑,图其安则思其危,谋其利则虑其害,然后能长享福禄。&rso;这是什么意思?&rdo;慈儿捧了本自己从御书房里取的书,来到皇帝身边,问道。萧列看了一眼,微笑着解释了一番。慈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想了下,又问:&ldo;皇爷爷,我也常听到大臣们说天下,这个天下,到底是什么?&rdo;萧列想了下,放下了笔,命人取来外出的寻常衣物,被服侍着穿妥当后,亲手为慈儿罩上一件披风,戴了顶毛茸茸的兔儿帽。&ldo;皇爷爷,是我爹爹和娘亲回了,要出宫去接他们吗?&rdo;慈儿露出欢喜之色。萧列摸了摸他的脑袋:&ldo;皇爷爷带你出宫,去看看何为天下。&rdo;天近傍晚,雪渐渐止住,皇宫东北角更鼓房侧的一扇角门开启,里面出来了一顶暖轿。两个身着便服的太监,抬着轿子,沿着宫墙下的步道南行,穿过保太坊,最后停在通往灯市的街坊口,压轿。轿里下来一对祖孙,祖父年近五旬,一手拄拐,一手牵了那四五岁大的男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沿着街道,朝前继续慢慢走去。十数步后,数名同样身着便服的侍卫,默默地跟随同行。祖孙入了灯市。但见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肆铺张,天还未黑,家家门前,便已灯笼高挑,门里更是灯火辉煌,宾客如云,笑声阵阵,不绝于耳,更有龙马香车,川流不息,整条街道,远远望去,犹如银龙蜿蜒,匍匐向前。此处,便是京城皇宫之外最为繁丽的所在。富贵气象,帝都繁华,大抵也就不过如此了。所谓灯市,最初原本只是太祖在上元之时,为与民同乐而在皇宫东侧所设的一处灯场,那时每年到了上元前后,朝廷搭设锦绣彩楼,招徕南北富商,入夜张灯作乐,施放烟火,全城民众,上从王侯公卿,下至苍头百姓,无论贵贱,无不至此,既为赏灯,也为游乐,流连不去。当时前后十日,后来渐渐改成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一月三次,再后来,这一片地方,集齐了珠宝古玩、香绸瓷锦,南北奇货,海外珍物,更兼酒肆店铺,豪宅丽邸,一路迤逦往东,绵延长达几十里地。至今,灯市虽名字依旧不改,但早就不再限于上元或是每月三次的集市了,一年到头,若无特殊情况,人来人往,灯火往往通宵达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