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场比赛,卫患明确的感觉到了对手实力的逐渐加强,形势也越来越难以揣测。无数让他震惊的箭路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方面让他陷入困难的局面,另一方面也让身为解说的贾思赫无数次的断定了他将会止步于这场比赛。
然而没有人知道,卫患并非孤身一人,他的身后站着来自西汉的卫青,在他的时代,无数善射的匈奴带给了他开阔的眼界,他教会卫患的不仅仅是单纯的射术,还有如何打破敌人的节奏,用更为巧妙的方式摘得胜利的桂冠。
比赛的进程稳步的向前推进,终于到了决赛。
这一天早上,卫患从沈衍一家的客房醒来,窗外仍然浓郁着一片黑色,只有稀疏的,低低的鸟鸣,算作这座宅子里唯一的声音。
他觉得有些焦虑,于是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沈衍一家的格局是电视剧上最常见的欧式风格,一幅幅油画悬挂在深绿色的墙纸上,虽然他看不太懂,但是画中少女温柔的,妩媚的笑容,仿佛透过了无数时光的变迁,在整座宅子里优美的游荡。如果是平日,他肯定会觉得有些许的打怵,但是此时,他只是看着油画上剥落的颜色,觉得心中有些恍然。
“你还好吗?”这是卫青的声音。
“不太好。”卫患摇摇头,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沈衍一那天在猎场神乎其神的箭术,“你说实话,我能打败他吗?”
卫青沉默了,他所教导卫患的箭术,是有去无回的箭术,是没有失败的箭术,因此他才更加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卫患的世界里,失败并不意味着死亡,按道理而言,每个人都有失败的可能,而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对手,凭借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战胜。
“我不知道。”最终,卫青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一切预测都缺乏参考的价值,因为没有人知道当时会发生什么。”
卫患深吸了一口气,去看天花板上垂落的吊灯,他并不是一个不敏锐的人,因此也不可能不明白卫青的意思,如果正常的预测,他是无法战胜沈衍一的。
“你不要灰心,如果你觉得自己赢不了,就真的赢不了了。”卫青的声音满怀担忧,如果他可以,他一定要凝视着卫患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跟他说这句话,给他一些力量,但是现在,他与无数文学作品里的幽灵并无不同甚至要更差一些,除了言语,他无法用任何方式表达自己。
而言语,总是匮乏的。
至少在这一刻,卫患就没有听出他的意思,他感觉不到卫青心中的仍相信他能胜利的感情,就像落水的渔人,深深沉入到了因为了解,所以更加不相信自己的领域。他感觉胜利的希望是如此渺茫,巨大的愧疚布满了他的内心,他答应要给李百川一个冠军的,如果现在他赢不了沈衍一,等到团队赛,有了更加优秀的队员,段潮,还有另一个他至今也不知道身份的,他将更加没有希望战胜沈衍一。
“嗯。”他垂下眼睛,坐在了餐厅的椅子上,坐在了凌晨的黑暗里。
卫青觉得非常担忧,他交给卫患的箭术,是不能容许失败的箭术,当时他也想过阻止卫患参加这场比赛,但是在他不想起自己时,他们依旧无法交流。自信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给人以巨大的推动力,但一旦粉碎,原本所拥有的才能也会被一并否定,而他就是担心这一点,如果卫患终生被笼罩在沈衍一的阴影之下,每次比赛都开始权衡自己能不能赢,那么,他本该前途无量的射箭生涯,只能过早的终止。
“你未必赢不了,毕竟你看见的也只是他的技艺,而不是他的实力。”最终,卫青想好了自己的措辞。
“狩猎这种事情,和杀人一样,很容易受到心情的影响,他当时想要得到这件猎物,因为渴求,所以更容易激发出潜力,这就和你遇到那只野猪的时候一样,按你来说,凭你的身体素质是无法射出这一箭的,但是因为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所以你还是做到了。”
“然而你们的比赛,我最近也看了许多,他相对平和,较少的遭受影响,每个人都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保持只有各人的发挥,甚至面对的对手永远都只是单调的靶子,再加上解说和观众的干扰,创造出的成绩,远不会像狩猎那样鲜活。”
“你的意思是,沈衍一在赛场上的实力会有所下降?”卫患反问,他并不觉得高兴,他不想通过压低别人而不是提高自己来取得胜利。
“并不是。”卫青一口否定,“我的意思是,他的实力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高深。”
“卫患,你听我说,你对他的实力是不是有一种误解呢?我明白,对你而言他亦师亦友,是一座标杆,带给了你许多值得尊敬的技艺,我能够感受到你的憧憬。”
卫青话锋一转:“在憧憬之中,很多人都会被美化,至少从我的视角看来,他确实很强,但是远没到无法战胜的地步,如果我和你有着等同的实力,面对他,我也只会有一战的兴奋,而不是必败的颓废。”
卫患愣了愣,没有说话。
他开始回忆起自己对于沈衍一巨大评价的来源,似乎卫青说的不无道理,他见过沈衍一正直的人品,对他的扶持,温和的性格,而实际上,他对于沈衍一箭术的了解,大多也只来源于电视的比赛转播之中,而真正的目睹,更是只有猎狐一件事情,而没有任何直接的交锋。
按理来说,他并不应该对沈衍一有这样的评价。
“你说的也有道理。”卫患的眉头舒展开来,连带着心中的阴云也一并散去。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