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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女人奇怪地打量他一番，随即换上殷勤地笑脸，指着前面说：&ldo;那好呀，走呀，走呀!&rdo;

上海在下雨。黑车是台小面包车，于戎上来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五个人，坐满了人，塞满了行李，司机出发了。

于戎在车上回复ja的邮件。

&ldo;发生了很多事，我的摄像不在了，或许我该拍一部他的纪录片。死亡的真相或许就是突然。我不知道。我来找答案，可是我越来越迷惑，关于很多问题。真的有答案吗?生活的真相就是迷吗?我们是不是生活在一座巨大的迷宫里?&rdo;

发完邮件，他抱着背包打磕冲，半途，被手机吵醒。老于打电话给他。于戎磨磨蹭蹭地接了电话，说：&ldo;怎么了?&rdo;

老于说：&ldo;啊?蒙不啥（没什么），想问问倷勒罗搭（你在哪里）。&rdo;

于戎说苏州话：&ldo;勒到嘉兴去葛路浪。刚刚到上海，下飞机。&rdo;

&ldo;啊?囊跑到嘉兴去啧呐?&rdo;

&ldo;嗯。&rdo;

老于咳了两声：&ldo;大巴车啊?&rdo;

&ldo;面包车。&rdo;

&ldo;囊坐面包车呐!倷囊到兹上海啊弗帮我讲一声呐?&ldo;

于戎说普通话：&ldo;和你说了又能怎么样?之前我回来，每次都提前和你说，我还不是一样自己坐三个小时车回家?我每次走，也提前和你说，你也从来不问我要不要送。&rdo;

老于哑然，一歇，说：&ldo;格么，路浪当心点，贵重物事看看好。&rdo;

&ldo;知道了。&rdo;于戎揉着眉心，不太耐烦了。

&ldo;蒙啥啥（没什么），倷忙吧，倷忙吧。&rdo;老于也有些不耐烦了，紧接着问了句，&ldo;格么啥辰光从嘉兴回苏州?还是再到啥地方去?倷弗是上趟还讲要回美国啧么?&rdo;

于戎说：&ldo;我有我要忙的事情的。&rdo;

他话音才落，司机一脚急刹车，于戎的脑袋撞到了前面椅子的靠背上，一车的人都吓得不轻，谩骂声四起，于戎揉着额骨头抬头看出去，前面的福特不知怎么急停，黑车司机骂骂咧咧地绕去了边上的车道，于戎往外看，暗凄凄的雨雾中，那辆白色福特车撞到了一只狗，狗倒在了地上，车上下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一个小女孩儿趴在副驾驶座的车窗边，圆圆的眼睛睁得很大。

于戎和老于说：&ldo;我不知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一些东西不是你要，我就给的出来的。&rdo;

车上的人还在高声议论刚才的意外，于戎轻轻说：&ldo;妈妈应该告诉过你的，不知道你是忘记了还是不想记得。&rdo;

他说：&ldo;我喜欢男的。&rdo;

&ldo;你不喜欢，不理解，不接受，我也还是这样，就像……&rdo;于戎顿了顿，往前抵着前面的椅背，声音低沉，口齿清楚，&ldo;就像我不喜欢你，有时候，也不理解你，不接受你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可你还是老于，还是我爸……&rdo;

他用手背揩眼睛，越揩视线越模糊，索性闭上了眼睛，默默掉眼泪。

过了很久，老于说话了：&ldo;晓得啧……爸爸晓得啧……&rdo;

于戎不响了，老于也不响。于戎的手机没电了，电话自己断了。

忘魂

第六章（下）（一）

雨一直下到了嘉兴，下进了深夜。于戎在下车的地方随便找了家汉庭住下了，他很累了，到了房间放下行李就躺在了床上连连打哈欠，闭着眼睛眯了歇，醒过来看看时间，凌晨一点而已。又是时差作祟，他再困不着，无所事事地躺了几分钟，编辑了条短信，发给黎霄。

明天我能到上海，你住哪里?我去找你吧。

黎霄很快就回了：我住半岛，方便的话，上午十点半?您到了之后打电话给我吧，我下来接您。

于戎坐起身，先查了查从嘉兴往上海去的车票班次，买好了票，回道：好的，十点半见。

黎霄客客气气的，还回他呢。

好的，到时候见。

收到这条消息后，于戎彻底清醒了。他点了个肯德基外卖，淴了个浴，揩面灌嘴，刮了刮胡子，换了套干净衣服，去到穿衣镜前，前前后后走了几步，撇撇嘴，换了条裤子，又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换了双袜子。他打算穿皮鞋去上海，皮鞋藏在行李箱深处，拿出来看时发现有些脏了，他脱下身上的干净衣服，挂进衣橱，穿上睡衣，拿了皮鞋去了浴室，用洗脸巾擦鞋。鞋子擦完，周遭安安静静的，屋内屋外、一墙之隔，一点骚动都没有。于戎捧着脸发了会儿呆，按按手机，外卖在路上了，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到。他坐去了床上继续发呆。

电视里总是热闹非凡，壮阳广告，网球比赛，相亲节目，综艺比拼，动作电影，情感大戏轮番上阵。地方台的电影频道在播《少林三十六房》，于戎拿出笔记本电脑，一头导入相机和手机里的视频文件，一头看刘家辉光着膀子在竹搭的架子上攀上跳下。

视频导入完成，于戎一抬头，盯着电视出神，一歇，外卖电话来了，他急匆匆拿上房卡，手机和钱包下楼去了。热腾腾的外卖到了手，于戎一看一核对，他点了一份翅桶加一个辣堡，把饮料给忘了。于戎趿着拖鞋，提着塑料袋，回去房间泡茶。

他拉了张椅子到电视机前，坐在上面吃吃辣鸡翅，揩揩手，摸摸遥控器，敲敲电脑键盘，刘家辉的少林武功还没练完，本事还没学上手呢，他的那些视频也都还按照日期排列着，白天的火山混在黑夜的火山中间，登山的视频夹在部落舞蹈的视频里。于戎左顾右盼，嘴里嚼着鸡肉，手里还拿着一块鸡翅，一颗心跳得很快，两道视线无处安放，忽地什么也吃不动了。他洗干净手，坐在了马桶盖上翻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