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哪里听过一种说法,说如果一个人产生了幻觉,那他一说话,那幻觉就会被戳破。
于戎的手背靠着林望月的手背,他们出的汗都因为室内源源不断的冷气而消褪了,林望月的手背有些冰。
于戎忽然想念一碗热粥。
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游船码头附近,他知道那里有家粥店,在热带喝热粥,在曼谷算是独一分的生意了,粥店的客人还不少,好不容易吃上了,第一口,于戎就被烫到了,他含了口冰水,看林望月。林望月吃得慢,他的手机放在桌上,一直在亮,可能因为亮得实在碍眼,林望月把它收了起来。
于戎问他:&ldo;谁啊,一直打电话给你?&rdo;
林望月说:&ldo;我们是雇佣关系,你不要搞错了。&rdo;
于戎咽下含温了的冰水,闷头吃了半碗粥,热得汗流浃背,烫得头脑清醒。他发邮件给阿丽,约她在机场碰头。
接着,他转了五千块钱给林望月,林望月敲敲桌子,于戎又转了两千五给他,一抬头,说:&ldo;剩下的等拍完了再说吧。&rdo;
忘魂
第三章(中)(二)
吃完东西,于戎就回到了素万那普机场。阿丽迟到了,路上堵车,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到,于戎表示谅解,他在机场等着--坐着等,站着等,在里面等,去外面,吃香烟等,打着磕冲等,清醒着翻相机等。林望月没有他那么好动,多数时间都坐着,姿势也很统一,不是托着下巴就是翘着二郎腿。他的视线从一个路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路人身上。每过半个小时,他会起身去吃香烟。
接近中午,一个瘦瘦小小,扎着单马尾的女孩儿过来找到了于戎,她和于戎讲中文,先是合着手掌一通哈腰点头表达歉意,接着她领着他们去了停车场。她就是阿丽,父亲是福建人,会讲普通话,也会几句闽南话,多是骂人的,翻译成普通话就是&ldo;你这个死丫头!&rdo;,&ldo;白痴!&rdo;,&ldo;笨死了!&rdo;。
阿丽带了辆七人座的丰田过来,司机是个胖乎乎的泰国人,见谁都笑笑的,后视镜上挂了一串佛牌,车上供着鲜花和迷你的佛像。
行李放上车,于戎和林望月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坐着。
阿丽说:&ldo;大师住在葫芦岛上,我们要先从曼谷去高当,到了高当再坐两个小时船过去。&rdo;
阿丽还说:&ldo;曼谷到高当,车程就要七八个小时。&rdo;
林望月听到,靠着车窗,抱起胳膊就闭上了眼睛。
车子发动,在停车场里兜圈,阿丽一手拉着握手,侧着身子和于戎讲话:&ldo;其实我也没去过,我今年才开始帮助阿篷导演,他的那部电影三年前拍的了。&rdo;她露出笑容,&ldo;导演说岛上的住宿条件可能不太理想,不然我们可以坐船回去高当休息,那里有酒店。&rdo;
林望月接了句:&ldo;我们导演很有为艺术献身的精神的,荒郊野外,给他一个山洞他都没意见。&rdo;
于戎看他:&ldo;我们那是迷路凑合一晚上。&rdo;
林望月闭着眼睛,撇撇嘴巴,头一歪,和车门靠得更紧。于戎回过头对着阿丽也展露笑容,和气地说:&ldo;没关系的,我们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rdo;
阿丽的笑容逐渐凝固,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不再说话。
于戎靠近过去,打听道:&ldo;那我们和阿篷到时候在岛上见吗?&rdo;
&ldo;是的,后天或者大后天。&rdo;
于戎没有问题了。阿丽带了笔记本电脑出来,抱着电脑开始噼噼啪啪打字。司机播佛乐,两股声音交织在一起,催眠的意味很重。于戎靠着椅背,伸长腿坐着,车窗上贴着黑色的玻璃纸,车内昏暗,车外交通畅通无阻,于戎一下就被困意扑倒,睡了过去。
路上,他醒了两次,第一次,睁开眼睛发现边上的位置空了,车还在开,他拍拍阿丽,着急问她:&ldo;看到我的摄像了吗?他人呢??他在的吧?&rdo;
阿丽指指后排,于戎看过去,林望月平躺在后排的三人座上呼呼大睡。
于戎安心了,摇摇头,接着睡。
第二次,他醒过来,林望月鬼使神差地又换到了他边上的位置,他也醒着,正和阿丽一个朝前,一个向后,靠得很近,同看着一部手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不时发出零碎的笑声。
林望月的脚边放了一袋火龙果,里头插了根长竹签。
于戎拿起火龙果,吃了一块,清了清喉咙,&ldo;快了。&ldo;阿丽说,一看于戎,眨着眼睛问他:&ldo;如果你在森林里迷了路,你会怎么做?&rdo;她转去看手机,&ldo;a试图呼救,找别人来救自己。b利用当前环境,自己找路。c就地寻找求生,生存的用具。&rdo;
于戎举高双手:&ldo;我会一边找路一边寻找求生用具一边试图呼救。&rdo;
林望月哈哈笑,指着他对阿丽道:&ldo;你听他胡说八道,他会开始找萤火虫!&rdo;
&ldo;萤火虫?&rdo;
林望月笑着往后靠,没接话茬。于戎也不响,吃着火龙果凑过去看阿丽的手机,阿丽说:&ldo;是一个心理测试,测试你内心是什么动物。&rdo;
于戎瞥了眼林望月:&ldo;你做了?&rdo;
林望月点点头。
于戎瞅着他:&ldo;做出来是什么?&rdo;
林望月在脑袋上比犄角,于戎抬起一边眉毛:&ldo;牛?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