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出什么话,就只环顾着,一边继续擦着身上的水。
“我的房间在这边。嗯?”六道骸注意到云雀的视线,便也看向柜子上的相框。“那家伙看上去比现在年轻对吧?他挺爱照相的……喔,不对……”
他低头瞅着自己身穿背带短裤打着蝴蝶结阳光灿烂的脸蛋。
“这是我小学毕业的时候。什么时候换上的啊,原来不是这张……”嘟囔着把手指伸过去,稍微掀动一下,浮嵌在镜框表面的照片向下一滑,骸取了下来。对于斯佩德把他年幼时候的相片大喇喇地摆在客厅里这种让人心绪复杂的亲情,六道骸本来倒不怎么在意,只是很多细节一摆到外人眼前就变得突然令人尴尬起来,他偷眼看云雀的反应,好像任何反应在这房子里都变成了评价意味。
云雀张了张嘴,却是忍住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
骸这才意识到云雀身上的白衬衫此刻仍然湿哒哒的贴在身上,薄薄一层之下几乎透出肤色,想必不会舒服。“那个,你要不先冲个澡,盥洗室有热水的……我去给你找衣服!!!”
他,他发誓不是故意要用三个感叹号来说话,他指天发誓绝对不是别有居心。
云雀看着六道骸转身冲向卧室脚下险些磕绊手里还攥着刚才的照片。他的这位外联部长在大多数时候并不怯场,只是犯起傻来也是异常的傻,总让云雀恭弥的思维无法理解。他懒得想太多,揪了揪身上凉冰冰的衣裳便做出了决定,没有意识到个中的危险性。走出客厅去浴室的时候他隐约地想着骸小时候的样子,在这个时光的打磨机下面,似乎看得出一个人是怎样一点点变成现在的模样。他瞥了一眼刚才的镜框,现在里面露出之前被覆盖住的另外一张。隔着玻璃,八个少年少女簇拥着一面旗,向外面的世界无知无觉地招手微笑。
***
把身子从衣柜里□□,骸看着手里自己的一件T恤衫和长裤。他这就把替换衣服放到浴室门口去。这段路需要极大的毅力和勇气!恭弥现在正在里面洗澡!他绝对没有浮想联翩!恭弥现在正在里面洗澡……
用手去敲那扇磨砂玻璃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嗓音很不同寻常,但愿里面哗哗的水声遮掩了这些。蓝发少年的心脏在胸腔里乱撞了一阵,听到云雀模糊而简短地回应:“哦。”
犹豫着是不是就等在这不走开,只是六道骸此时脸皮还没那有后来那么厚,经验也着实缺乏,猥琐念头一闪即逝。蹑手蹑脚朝外走了两步,他没来得及后悔,忽听得正门的锁眼里咔嚓一响。
我了个去!!
他噌地从盥洗外间窜了出去,做贼心虚的表情还没及时从脸上卸掉,斯佩德的侧身已经从前门探了进来。
“这雨还真下个没完啦……哎唷?”
青年合上门,在鞋垫上蹭了蹭,把雨伞收起来立在门后的盂里面,轻轻松松。“回来了?明儿不是考试吗。”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出差么!!”
“计画赶不上变化嘛,话说回来你小子这是什么口气——”
斯佩德不说话了,目光从门口放着的两双鞋上慢慢移到了六道骸脸上。六道骸从中看出了一种可怕的顿悟神色。
“唔——?”
他脊背发僵,偏巧不巧浴室门在这时候开了,六道骸惊恐地听着脚步声从自己身后窸窸窣窣靠近过来。
“怎么了?”云雀说,一边把毛巾搭在脖子上。
斯佩德立在门口,自家门口,看着面前门厅里硬邦邦站着的小少年和他边上的另一位。刚洗完澡的云雀浑身冒着淡淡的湿热的蒸汽,黑头发挂着水滴,身上穿着显然是六道骸的休闲衬衫,腰身松垮,裤子直盖到脚背,一切总之不言而喻地给了斯佩德某种热腾腾的熟饭的印象。
小样儿的,行啊。
他微微点头,六道骸无疑从中理解了这种不知什么语气的意思,但很可能,这并不是赞赏。
***
“这不是云雀君嘛。”
一眨眼功夫斯佩德已经风和日丽和蔼可亲,朝云雀笑眯眯地看了看。六道骸从这种大幅度神速转变中更加感到了某种危机,口干舌燥想着总要辩白几句什么。
“我们……复习来着。”干巴巴说。
“好好,复习好。”斯佩德继续笑面虎。“快去里屋坐吧,我给你们弄点茶。”
云雀没说什么。一般来讲云雀对不怎么熟的人都没什么话,虽然这个人不仅是六道骸的半个监护人,而且还是他俩的老师。神奇的是,云雀恭弥好像天生能够对人际交往中某些糟糕气氛漠然处之……不,也可能是他根本察觉不到。
六道骸缩着肩膀想跟在云雀后面溜进自己房间,听见斯佩德甜甜地不容回旋地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