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苍狼说:&ldo;端木家在武林大会胜出的事,你知不知道?&rdo;冷非颜啧了一声,说:&ldo;好歹我是个江湖人,好歹我手里也干着传递消息的买卖,这事儿我能不知道?&rdo;左苍狼一个爆粟敲在她头上,问:&ldo;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争武林盟主的位置?&rdo;冷非颜摸了摸头,说:&ldo;不想争,我要武林干嘛?煮着吃啊?&rdo;左苍狼说:&ldo;燕楼都是些什么人,你不清楚?你要一辈子做杀手吗?&rdo;冷非颜说:&ldo;没什么不好啊,自由自在。话说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对我好点?老子差点死在藏天齐那老家伙手里。&rdo;左苍狼口气不由就软了,说:&ldo;燕楼你早晚要抽身,而且端木家族上位,对你不利。你以后行事要非常小心,绝不能给他们任何把柄。燕子巢要慢慢转作正行,比如布庄、酒楼,把赌场、青楼这些不甚光彩的产业慢慢转手,然后把燕楼交给其他人去打理。越来越少沾染燕楼的事。&rdo;冷非颜沉默,左苍狼用胳膊肘碰她,说:&ldo;你听见没有?&rdo;她终于说:&ldo;你是为端木家的事,顶撞他?&rdo;左苍狼说:&ldo;你不用担心我,主上的性情,我能了解几分。&rdo;冷非颜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说:&ldo;阿左,你看起来很聪明,但其实你挺蠢的,真的。&rdo;左苍狼横眉怒目而视,冷非颜又笑,说:&ldo;但是有时候又蠢得有几分可爱。或许这就是他喜欢你的原因。&rdo;左苍狼伸手捶她,说:&ldo;你是不是想死!&rdo;冷非颜轻笑,一边笑,一边将她的脑袋拨过来,两颗毛绒绒的脑袋靠在一起,她轻声说:&ldo;天真的笨蛋。&rdo;两个人并肩躺了一阵,左苍狼就又睡着了。冷非颜等她呼吸渐沉,慢慢起身,又跳窗出去。外面月光正好,她飞檐走壁,很快进了宫。慕容炎在书房,见她进来,问:&ldo;去见过阿左了?&rdo;冷非颜走到书案前,跪下,说:&ldo;回主上,是。&rdo;慕容炎说:&ldo;她为了你的事,可是撒泼耍赖,什么招式都用上了。&rdo;冷非颜说:&ldo;她信任主上,也亲近主上,方才放肆。&rdo;慕容炎说:&ldo;这次召你来,倒不是为了她的事。上次藏剑山庄的事,已经有人为你善后。&rdo;冷非颜身躯微震,却听他又道,&ldo;以后这样的事,孤不希望再有下次。&rdo;冷非颜心中惊疑,却还是道:&ldo;是。&rdo;慕容炎说:&ldo;上次,朝中一些老臣被革职返乡,但是其中一些人,并不安分。&rdo;他将桌上一份名册扔到冷非颜手上,说:&ldo;侍机除去,年老体弱之人,刚刚经历牢狱之灾,难免心悸。又经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有个三灾六病,或者郁郁而终,想来也不会有人疑心。&rdo;冷非颜将名册收入怀中,说:&ldo;是。&rdo;慕容炎看了她一眼,说:&ldo;身上伤好些了?&rdo;冷非颜一怔,说:&ldo;承蒙主上关心,已经无碍。&rdo;慕容炎说:&ldo;你们三个人都是孤看着长起来的,亲疏远近,旁人总是不能相提并论。但是行事还是务必谨慎,总不能事事都需要孤敲打提醒。&rdo;冷非颜拱手道:&ldo;主上教诲,属下牢记。&rdo;慕容炎点头,说:&ldo;去吧。&rdo;等到入冬时候,左苍狼的伤势慢慢好起来。终于这一日,得以上朝。然后才知道,当初革职归乡的一些旧臣,陆陆续续,已经有数位身故了。大多数是惊悸忧思过度,也有两位是想不开自尽的。魏同耀便是其中之一。左苍狼看到这些奏报,心绪复杂。她与这些大臣们,平素并没有什么交往。他们一向守旧又排外,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仍然心中戚戚。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曾是晋阳城的权贵。当初少年得志、指点江山的才子们,黼衣方领、高车驷马之时,又可曾想到,最后这无声的收场?下了朝,左苍狼从宫里出来,袁戏等人约了她去喝酒。也算是庆贺她有惊无险,度过一劫。左苍狼当然不会拒绝,一行人穿过长街,突然听见有女子啼哭喊冤。左苍狼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披头散发,高举状纸,拦住了廷尉夏常有的轿子,大声喊冤。夏常有只是掀起轿帘看了一眼,就令人将她赶开。那女子大声喊:&ldo;夏叔叔,您看我一眼!我是冰儿!我爹不是自尽,他是被人害死的,您看我一眼啊!&rdo;周围百姓指指点点,不一会儿,已经有两个廷尉府的人过来,带了女孩儿离开。左苍狼问:&ldo;那是谁?&rdo;袁戏说:&ldo;不认识,不过就算有冤屈,夏常有也会处理的。有你什么事?&rdo;左苍狼目光追逐着那女孩,王楠也说:&ldo;走吧,夏廷尉这个人,还是比较公正的。何况咱们武职,也管不着法曹的事儿。&rdo;左苍狼这才点点头,一行人去了酒楼。然而接连几天,也并不见夏常有翻出什么冤案。左苍狼有心想问来着,但她跟夏常有也不太熟,法曹的事儿,确实也不应该管。她只是记住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冰儿?袁戏等人在晋阳城呆了几日,便又返回驻地。武人就是如此,平时多在戍边,即使没有战事,也少有归家之时。左苍狼送他们出城,刚刚回来,王允昭便派人传她入宫。她有些迟疑,最后却还是跟着内侍进到宫中。这一次,王允昭没有带她去南清宫,而是到了清泉宫。清泉宫有温泉,倒正好是适合重伤初愈的她。左苍狼站在白玉砌池的泉池旁边,王允昭小声说:&ldo;将军先泡一下水吧,对身子也有益处。陛下……稍后过来。&rdo;左苍狼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并不是宫中妃嫔,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不自在。王允昭也知道她会害羞,没有让其他宫人侍候。整个清泉宫,便就剩下她一个人。左苍狼这才缓缓解衣下水,水温正好,袅袅青烟在水面蒸腾而起,如临仙阙。她咬着唇,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姜碧兰。她对自己的敌意,左苍狼当然能感觉得到。但是没办法怪她。哪怕是到了如今的境地,她依旧有一种偷窃的感觉。窃夺别人的丈夫,窃夺别人的爱情。她走了这条路,于是,又有什么立场怨恨?她倚在池边,正在发呆,纱幔被撩起,慕容炎缓缓走进来。哪怕是身在水中,左苍狼仍然忍不住往后微微一缩。慕容炎身上只穿了白色的浴袍,此时缓缓下水,说:&ldo;你常年在外,战伤、湿气对身体损害都大。没事过来泡一泡,想必会有助益。&rdo;左苍狼很有些不自在,这样赤裸的宠幸妃嫔的场景,还是让她无所适从。慕容炎却已经游到她身边。在淡淡烟雾中,她面染红霞,肌肤俱是鲜嫩迤逦的绯红。十九岁的年华,哪怕不施粉黛,也自有一种名为青春的妆容。他凝视她,然后握住她的手腕,几乎强硬地将她拉到怀中。她能让他兴奋,他喜欢这种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感觉。她的长发、她的红唇、她的目光,她忍痛的神情都让他别样的愉悦。&ldo;以前想过这一刻吗?嗯?&rdo;他在她耳边,轻咬着她的耳垂,嘶声问。左苍狼没有回答,他的呼吸轻易地挑起了她所有的情绪。怎么可能没有想过,那些相依相偎、相濡以沫的每一个时刻?可是哪怕再热切的渴望,放到别人的爱情之中,却只剩苦涩。☆、苔痕慕容炎在清泉宫逗留了一下午,直到他离开之后,王允昭才派了一个心腹内侍过来,带着左苍狼自小门而出,以避人耳目。左苍狼如今身份尴尬,军中温砌旧部承认她,一部分原因是她的战功和为人,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温夫人这个身份。一旦她和慕容炎之间的关系传了开去,恐怕诸人还是会有想法。而且温府的温行野,那是极重门楣家风的人,一旦得知她跟慕容炎这样不堪的来往,只怕当场气死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从此以后,她与温家也必离心离德。慕容炎就更不用说了,他一直以来,就深情面目示人。无论是起兵逼宫时的理由,还是后来的力驳群臣,坚持册立姜碧兰为王后,都足以证明他对爱情的忠贞不渝。现在三宫六院都废弃不存,只有一个王后,大燕这一段帝后佳话,更是传为美谈。如果他跟左苍狼的关系公开,毫无疑问将是举国哗然。以前苦心经营的一切,不过贻笑大方。这些利害,慕容炎不提,王允昭也非常清楚。是以选的这条路,也最是僻静。左苍狼牵着马,行走在小巷中,阳光照在身上,明媚却让人心生阴霾。她低着头正往前走,突然看见廷尉夏常有从前面一扇红门中出来,悄悄上了轿。左苍狼微怔,这里不是夏常有的府邸,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这样偷偷摸摸。他可是当朝廷尉,还有什么是需要如此小心的?难道是养了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