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散宜连连摆手:&ldo;王总管,实不相瞒,如今陛下虽然将我儿安置在栖凤宫,却一直再未见过面。老夫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一些不明白的地方,还请总管指点一二。&rdo;说话间,从袖里摸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说:&ldo;小小心意,还请总管万勿推辞。&rdo;王允昭虽口上说客气,倒也未真的推辞,待收下盒子,说:&ldo;姜大人您请想,您毕竟是跟着燕王鞍前马后多年的人,如今回朝,文武大臣、士子百姓的目光哪个不放在您身上?陛下文韬武略,朝臣虽然敬服,但眷旧恩的人也不在少数……姜大人您如今难得清闲,也可以替陛下安抚一下他们嘛。&rdo;姜散宜老狐狸一样的人,这话一点就透。他想了想,说:&ldo;姜某多谢公公指点。&rdo;王允昭连道不敢,一路将他送了出来。等姜散宜走远了,他才轻叹一口气。如今看来,慕容炎既然敲打他,就说明还是会重用他。姜家东山再起,只怕是指日可待的事了。只是这朝中,薜成景乃元老重臣,根系颇深。如何动得?甘孝儒又是慕容炎的心腹之臣,如今并无过错,也不能冒然罢免。不知陛下会如何安置此人。姜散宜回到暂居的清泉宫,想了一夜,写了一篇赋。,未见一个贬低慕容渊的字,然新旧对比,却由不得人不反思。情真意切,确实是精采绝伦。文人士子争相阅诵,影响甚众。只有薜成景一帮老臣看完之后,怒骂趋炎附势之徒。此赋如何,慕容炎未作评价,却将姜家旧宅仍然赐给姜散宜一家居住。姜碧兰仍然住在栖凤宫里。夜里,他去到栖凤宫,陪姜碧兰用晚膳。姜碧兰再见爱郎,自然是柔情蜜意。她亲自给慕容炎挟菜,然而一块小鹿肉送到慕容炎嘴边,慕容炎眉头微皱‐‐她用的自己的筷子。旁边王允昭赶紧不动声色地用碟子接了那块肉,说:&ldo;今儿个的鱼汤也鲜,还是藩阳那边送过来的贡品,最是养肝明目。陛下和姜姑娘都尝尝。&rdo;说完给二人添了鱼汤,慕容炎尝了一口汤,说:&ldo;是不错。&rdo;王允昭忙拿了干净的筷子,为他布菜。每一道菜,都是姜碧兰没有动过的。好在姜碧兰并未发觉,与慕容炎喝了两杯酒。伊人面如烟霞,又是有心留客,其风情自然倾国倾城。慕容炎却只是说:&ldo;天晚了,你早些歇下。&rdo;姜碧兰有点意外,但她毕竟不好多问,只得含羞道:&ldo;那……明天,炎哥哥过来吗?&rdo;慕容炎轻扶她的秀发,说:&ldo;当然。这宫中除了你这里,孤还有别的去处吗?&rdo;姜碧兰抿着唇,满满都是甜蜜的笑意:&ldo;明天我做两道小菜,我记得小时候,炎哥哥是很喜欢如意卷的。&rdo;慕容炎握着她的纤纤柔荑,微微用力,说:&ldo;那时候孤并不是喜欢如意卷。&rdo;姜碧兰微怔,又听他轻声说,&ldo;每次带走一点,是因为你家狗老叫。&rdo;姜碧兰笑得花枝乱颤。她将慕容炎送到宫门口,慕容炎说:&ldo;风大,回去吧。&rdo;姜碧兰点点头,一步三回首,终于还是返身进了殿门。王允昭跟在慕容炎身后,他面上的温柔慢慢淡去,说:&ldo;孤是不是应该宣太医看看?&rdo;王允昭说:&ldo;陛下只是太久没有见到姜姑娘,有点不习惯。再说这毛病……&rdo;当初容婕妤生时,慕容炎还年幼,特别喜欢容婕妤宫中的一个乐姬。乐姬琴谈得好,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几岁幼童,喜欢漂亮女孩原也不算什么。然有一日,容婕妤砍下那双漂亮的手,给慕容炎作了一碗羹。从此以后,慕容炎便落下了这毛病。他不喜欢女人身上的香气,不喜欢与人同席。也就是那一日开始,容婕妤在他眼中彻底变成了&ldo;那个女人&rdo;。她在他身上留下各种鞭痕旧伤,可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尊敬与爱。哪怕是她死的时候,他也只是安静地注视。从始至终,没有一滴眼泪。☆、绝情月色如霜,王允昭几番措词,还是没有提及当年的旧事。慕容炎突然问:&ldo;阿左在哪里?&rdo;王允昭松了一口气,说:&ldo;左将军最近都在忙军队回防的事,此时应该在温府才是。&rdo;慕容炎说:&ldo;如果这时候宣她入宫,会不会不好?&rdo;王允昭微怔,说:&ldo;陛下这话老奴就不懂了,陛下是君主,什么时候宣自己的臣子入宫,都没有不好的。&rdo;慕容炎点头,说:&ldo;那你派人去吧。&rdo;王允昭忙派了个小黄门去温府宣旨,左苍狼还在练功,得了这旨意,只得入宫。温家上下不会有什么意见‐‐有意见又有什么用呢?她虽然顶着温家的名头,然而总归不是温家的人。慕容炎总是选在这些暧昧的时刻召她入宫,其实又何尝不是对温家人的提醒?左苍狼一路进了宫,午夜时分宣召武将入宫,一般都是有什么紧急军情。然而她几番询问,小黄门只道不知,什么都不敢多说。左苍狼一路跟着小黄门来到书房,慕容炎正在批折子。她跪下行礼:&ldo;主上,深夜传诏可是有紧急军情?&rdo;王允昭十分有眼色地带着所有宫人退下,慕容炎这才招招手:&ldo;过来。&rdo;左苍狼走到他身边,慕容炎起身,突然倾身抱住她的腰,左苍狼一惊,他又将她放在自己的龙椅上。左苍狼待要起身,他却蹲下来,先捏了捏她的小腿。左苍狼小腿上还裹着药纱,宫中太医毕竟是比军医细致得多。慕容炎缓缓脱去她的鞋袜,说:&ldo;你这将军倒是好,没有上战场便先受伤了。&rdo;左苍狼没有说话,慕容炎卷起她的裤角,轻轻捏了捏她的足踝。左苍狼面色通红,几番想要收回脚,慕容炎说:&ldo;严不严重?太医怎么说?&rdo;左苍狼抿唇:&ldo;蒙主上关心,太医说只是皮外伤,不打紧。&rdo;慕容炎这才起身,说:&ldo;那就好,自己留心些,这么大的人了,你不照顾自己还能指望谁来照顾你?&rdo;左苍狼低下头,说:&ldo;如果陛下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rdo;慕容炎起身,双手撑着龙椅的扶手,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其中:&ldo;怎么你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吗?&rdo;他靠得太近,左苍狼不由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说:&ldo;不……只是……只是姜姑娘如今就在宫中。属下和陛下虽是君臣,但夜深人静,共处一室,只怕若是传到姜姑娘耳中,会……会引她误会。&rdo;&ldo;误会?&rdo;慕容炎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说:&ldo;即使传到她耳中,也不是误会。&rdo;左苍狼伸手抵住他胸口,阻止他再靠近。慕容炎就这么安静地看她,许久之后,说:&ldo;她不能一直这样没名没份地住在宫里,明日我会命宗正准备封后大典。&rdo;左苍狼垂下视线,说:&ldo;恭喜主上。&rdo;慕容炎顺了顺她额际滑落的碎发,说:&ldo;阿左,上次的事是我的错。我可以安置身边所有人,但不知该如何安置你。&rdo;他指腹滑过她侧脸,她目光低垂,但忍住了泪,只是说:&ldo;属下并不需要主上如何安置。待主上大婚之后,属下想请旨为国戍边,此生若不得诏,永不返朝。&rdo;慕容炎微微叹气,说:&ldo;在你眼里,我便是这样绝情的一个人吗?阿左,母妃死的那一年,我还很小。但是那时候我便立下誓言,绝不会如同我父王一般对待我的女人。我不可能让你永远留在关外边城,你明白吗?&rdo;左苍狼深深吸气,说:&ldo;微臣却也不愿横亘在主上和姜姑娘之间。&rdo;这毕竟只是一段别人的千古佳话,她只是个路人甲。慕容炎将她揽进怀里,说:&ldo;让我想一想,总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夜深了,你腿又伤着,就在南清宫歇息吧。&rdo;左苍狼领了旨,默默地穿好鞋袜,去往南清宫。王允昭进来服侍慕容炎,很是意外。这样的深夜,慕容炎召左苍狼入宫。他以为二人必然是要同宿了。谁知没说几句,左苍狼倒是先走了。慕容炎说:&ldo;方才,我跟阿左说了准备立兰儿为后的事。&rdo;王允昭心中一跳,笑说:&ldo;左将军对陛下忠心不二,不惜亲自潜入方城营救姜姑娘。对这事儿,想必是一力赞同的。&rdo;慕容炎说:&ldo;她请旨远调边城。&rdo;王允昭微怔,慕容炎说:&ldo;想办法,让她改变主意。&rdo;王允昭犹豫了一下,说:&ldo;陛下,依老奴看来,这也并无不妥啊。左将军若是戍边,大燕边城安定。姜姑娘为后,更显出陛下用情至深,乃大信大义之人。为何……&rdo;慕容炎说:&ldo;王允昭,她今年才十七。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正是情窦初开的时节。她在孤身边,当然真心不二。可若是孤身长留于边城,到时候另有意中人,孤是准还是不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