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围在军帐周围的虎贲军聚拢在一起,听从张副将的命令,重新组织战斗,邓峰和张副将紧急商议后决定兵分两路突围。
百米外石景山指挥竭族士兵张弓射箭,箭矢如雨点一样落下。
因为这场战斗事发突然,虎贲只有张副将的少数人马准备好了挡箭牌,他们将老将军护在遁甲之下,前队有人倒下,后队立马有人补上空位,外围三层士兵短兵相接,应付着源源不断冲击而来的竭族人。
可惜这个阵法很快就被竭族的一队骑兵冲破,他们马踏行速,手持刀剑,砍瓜切菜一般就冲杀到了中心位置,挑开遁甲,一片血肉横飞中,老将军南宫宝的身体被刺穿,主帅阵亡。
举着竭族大旗的卫兵骑着大马穿梭在阵中,高嚷着并不标准的汉语,“南宫宝已死!南宫宝已死!泥们速速投降!”
听闻噩耗,虎贲军士气非但没有一落千丈,将士们反而像嗜血的虎豹一般杀红了眼,反正他妈的活不了了,能拉一个算一个!
地面上人乱成一团,互相冲撞厮杀,夜空上忽然卷过一团黑云,接着狂风呼啸,雷电轰鸣,卷起一片灰尘,吹得令人睁不开眼睛,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惊雷在当空炸起,那声音震得人心头跟着发颤,宛如天神震怒大吼一声。
明亮的一道雷电犹如一把锋利的宝剑直劈石景山的位置,石景山眼睛瞪圆,急忙打马躲避。
还在叫嚣的卫兵却突然身体僵直,手中旗杆“唰”的一声起了火,立马引燃上边刚刚还迎风而飘的竭族大旗,火势被风一吹立马加大。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大旗已经烧毁殆尽,而卫兵焦黑着脸直直倒下马去,身上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冒出一股烧焦肉体的白气。
向来信奉天神的少数民族士兵们傻了眼,就算再迟钝,此时也明白是自己的首领背叛了南宫宝老将军。
至于首领为何反水,他们不得而知,然而,他们明白,面对昔日的盟友举起屠刀,面对多年来一直照拂竭族的南宫宝老将军背信弃义,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要遭受天谴的,你看,天神都看不下去,所以烧了咱们的战旗!
这样的想法如同雪崩山裂一般,迅速瓦解了竭族士兵的战斗决心,他们总要弄个明白,到底为何而战,才能说服自己去拼命吧,所以很大一部分人马消极进攻,丧魂落魄一般,反而在自己的战营中组织起防守。
在这种形势下,张副将率几千人突围,向西奔往黑河方向,赶往二公子南宫奕的大营,若不是这几日老将军密不见人,他们早就应该援助黑河方向了,而现在,他们不知前方战况如何,依然前往,可谓视死如归!
而另一路突围军则被石景山带领的骑兵队死死围剿,面对自己族人的质疑他还没工夫解释!若是放回邓峰,恐怕发往朝廷的假军报很快就会被人识破,这样,即使他们决战胜利,使虎贲军覆灭,也不能按照原来的计划进举中原,所以,邓峰必须死!
邓峰忍着悲痛回身逃命,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无能无力,内心一直祈求上天,让他回到大庆边塞驻军营地,哪怕只有一口气,能报个信儿就可以,不然,大公子和二公子深陷黑河,虎贲军危在旦夕呀!
天空突然下起暴雨,倾盆而下的雨水令马儿放缓了速度,邓峰的手下们勒马停急,站成两排,像一道分割线,迎面是紧逼而来的敌人,背面是带着唯一求救希望的将军,他们用自己的死路换其他虎贲军的生路,亮出人生中最后的宝剑,英勇就义。
所以,只有邓峰一人逃回了边塞驻军营地。
回忆闪过的无数画面让刚刚还抱有一丝心软的邓峰重新带上恨意。
他躺在宽大豪华的大床上,仅剩的一只眼转过来充满了鄙夷,愤愤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大哥的子孙才是人中英雄,他们不畏生死,一心报国,以刀剑血骨平远疆之乱,而你赵特自以为是天子,生得儿子们却个个胆小如鼠,为了自己的利益甘做缩头乌龟!哪有半点天家气质!”
庆帝叹口气,低下头无言反驳。
邓峰继续嘲讽,“你那三儿子听到大哥被杀,第一反应不是随我前去援军,而是要领军后撤,不管我如何请求,都不派出一兵一卒,甚至将给虎贲军的粮草线路自行掐断,用作自己驻军补给囤积起来,他想干什么,那时的我还不理解,只以为他畏敌不敢向前,他又将我关押在帐中,骗我说已经八百里加急,派人回京请命,让我安心养病,我没办法,心急如焚也只能苦苦等待,可是眼看着过了五日,还没有动静,我只能偷偷逃出,孤身回京,本来想尽快进宫求你,快快派军前往黑河,可是等我赶到宫门,才发现,晚了,一切都晚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
庆帝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心中涌起悲痛。
“是我赵家对不起南宫家,对不起虎贲军,对不起大庆河山。我老了,不中用了,我也没想到骏儿会反,他是我最听话的孩子,一直很懂事,虽然病弱,但冰莹雪至,得体娴静,从未有过争抢之心,我以为他甘愿做个富贵王爷,尽享剩余人生,才会将关系到我生家性命,关系到大庆根基的神羽军,羽林卫交给他掌管,我相信以他的品格,不会将将士的生命视同儿戏,不会将我这个老子置于死地,不会拿大庆的江山来博弈,等到陆太傅他们秘密起奏,神羽军按兵不动并未北上攻打柔然大营时,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这个儿子会背叛我!背叛大庆!直到他带兵攻入内殿,我才彻底失望。”
庆帝声音极轻,“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神羽军权交给骏儿,让他手握雄兵,只差一步就可睥睨天下,膨胀的私欲让他失了心智,才会做出失格之事,我以为他不会带兵,无心争权,就算西北有了急变,他也会先请示我,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执行进军柔然大营的密令,还将虎贲最后的求援压下不报,他逼我退位我不怨他,但是,他拿虎贲将士的性命铺路,就必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