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杯不醉的陆小凤似乎被这山村野店的劣酒给灌醉了,他就这么手里敲着,嘴里哼唱着,反反复复就这么两句话。陆小凤唱一遍,花满楼就喝一杯。陆小凤再唱一遍,花满楼端着杯中并无多少酒香的劣酒又是一饮而尽。等到神色有些郁郁的花满楼将桌上的酒全部喝完,陆小凤还在继续反复的唱那两句的时候,花满楼终于忍不住了,无奈道:“我不是说你唱得不好,不过,你能换两句再唱吗?”眼睛里些微有了几分醉意的陆小凤抬头看了对坐的花满楼一眼,摇摇头道:“你能少喝两杯吗?我从来没见过你也会借酒消愁。”花满楼微微笑了一下,无比温柔的笑容里,却有几丝说不出的怅然。很少喝酒、今天喝了许多却没有一丝醉意的花满楼,还有最爱美酒、似乎已经醉了的陆小凤两人互相对着苦笑了两下,一时间,气氛竟陷入了一种满是寂寥的沉默。花满楼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霜晴现在会是在做什么?”陆小凤一怔,旋即苦笑,道:“反正不会是在一家酒馆里像你一样借酒消愁!”霜晴离开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后,也没去动他们来时乘坐的马车,只是径自叫出了踏炎乌骓,伸手摸了摸它光滑的马鬃,然后从背包里摸出几颗紫花苜宿递给它,自言自语道:“这两天光顾着跟陆小凤和花满楼他们两个人跑来跑去的了,也没时间给你挖马草。皇竹草早就没了,甜象草这两天也被你吃光了,现在只剩下五六十颗紫花苜宿了!”踏炎乌骓才不管霜晴说了什么,看到紫花苜宿后,终于肯松口不再继续叼着霜晴的衣袖,转为开始慢条斯理的嚼马草。“就知道吃……”霜晴看着踏炎乌骓,喃喃道:“包里大概就剩下三百金了,保护花满楼那个任务的奖励,估计是拿不到了,偏偏任务还放弃不了,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真糟心……”对于霜晴的念叨,踏炎乌骓的反应是把嘴里的马草吐出来,然后又叼了霜晴一袖子口水,换一根马草继续嚼……霜晴瞅着自己被踏炎乌骓印下好几个的牙印的轻容纱长袖,嘴角抽了抽,轻轻的往马头上拍了一下,示意还在嚼马草的那货跟上,转身寻了山间的小溪,蹲下身去,简单的用溪水将衣袖浸湿,将上面的口水印洗干净之后,才拖着的袖子翻身上马,径自下了山去。山脚下,竟是一片诡异的寂静,深夜里,连鸟雀的叫声和虫鸣都消失了。霜晴没有下马,只是拉了下踏炎乌骓的缰绳,停在了那里,带着火红色孔雀羽剑穗的双剑鸾歌凤舞被她轻轻的握在手中,雪白锋利的剑身被长袖半掩,只有精致耀眼的剑穗从长长的轻容纱水袖下露出来,在夜雾迷蒙中,令人惊艳。“马车里那个是什么人?出来!”霜晴手中按剑,平静的抬起头冷声道。一个年轻公子应声从一辆隐在阴影里的马车中走了出来,他的步伐缓慢而平稳,很快便从阴影里走到了霜晴前面,“陆姑娘好眼力。”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说话时缓慢而温和。这是一个很骄傲、也很自信的人。霜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也不说话。既然对方连自己的名字姓氏都能叫出来,而且还能在自己和陆小凤、花满楼分开之后在山下等着,那么,想必也自然也清楚今晚发生的事情。他刻意赶在深夜这会儿找过来,有什么目的,即使霜晴不问,他自己当然也会说清楚。“珠光宝气阁今日设宴,在下特来邀请陆姑娘。”那年轻公子温文尔雅的笑道。霜晴抿了抿嘴唇,视线缓缓的从那年轻公子身上扫过,眨了眨眼睛,认真的开口问道:“第一,珠光宝气阁是什么东西?第二,你是谁?”霜晴的言语听来好似有些不客气,可惜,却并非刻意挑衅,而是真的在询问。那年轻公子微微怔住,似是未曾想到,这江湖上,竟然真的会有人不知道珠光宝气阁的大名,尤其,陆霜晴这一路上还是和陆小凤、花满楼等人相熟同行。“在下霍天青,乃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随即便坦然答道。霜晴微微点了点头,又提醒他道:“你还没说,‘珠光宝气阁’是什么呢!”霍天青一贯从容不动、处变不惊的表情是真的有些挂不住了。在他报上名字后,陆霜晴的态度,分明是只知道了他的名字和他是珠光宝气阁总管这一身份而已,却对江湖上霍天青年纪之轻、辈分之高、武功之妙全然不了解!霍天青在沉默片刻后,依然缓慢而温和有力的解释道:“关中珠光宝气阁乃是山西阎铁珊名下……”等到霍天青把话全部说完之后,霜晴才有些奇怪的望着他,慢慢的说道:“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阎铁珊,同样也从来不曾和珠光宝气阁有过丝毫牵扯,我不明白,珠光宝气阁挑在现在这个时间,三更半夜的设宴也就罢了,为什么你还要三更半夜的跑到山里来邀请我去赴宴?”霍天青被霜晴反问的顿时怔住,刚想开口,却又被霜晴打断道:“我懒得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问题了,不过,你告诉我珠光宝气阁邀我赴宴的原因的时候,最好先考虑清楚。”霍天青脸上的神情几经变化,他紧紧的盯着霜晴,霜晴也好奇的回望着他,神色平静,波澜不惊。良久,霍天青终于一派沉稳的笑着说道:“在下也邀请了陆小凤陆公子,花满楼花公子,之前霍某从友人处获悉,陆姑娘和陆小凤、花满楼三位之间似乎有些误会,三位也好借此闲谈一二,消除隔阂。”“你那位话多、事多、还什么事都知道的友人可是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霜晴摸了摸手中的剑柄,嗤笑了一声,瞥了他一眼。“陆姑娘怕是有些误会了。”霍天青好像完全不知道霜晴在说什么一般,面不改色的从容笑道:“飞燕乃是在下倾慕之人,我从她处得知,她与陆姑娘之前似乎有了些小小的冲突,也是她告诉我,因为她的缘故,怕陆姑娘和陆小凤花满楼两位之间产生些小的摩擦……这却与金鹏王朝或是什么丹凤公主无关了!”“上官飞燕,或者是丹凤公主,那不都是一样的么?”霜晴似乎有些被逗笑了,眨了眨眼睛,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反问道:“上官飞燕跟你说,我和她之间,是一点小小的误会?”霍天青道:“正是如此。”霜晴简直有些啼笑皆非了,继续道:“她还说,因为她,我和陆小凤、花满楼之间产生了些不愉快的小摩擦?”霍天青道:“不错!”霜晴最后总结道:“所以,你在邀请了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之后,又跑来邀请我赴宴,以便为我们三人之间消除隔阂?”“是!”霍天青笑道:“陆姑娘与陆小凤、花满楼三位毕竟也是好友,飞燕若是之前得罪了姑娘,想必也是无心之过,姑娘也是心胸宽广之人,大家何不借此良机,化干戈为玉帛?”霜晴这次是真的被气笑了,道:“我和陆小凤、花满楼之间的事情,我清楚还是你清楚?我不想管什么隔阂不隔阂的事情,也不想消除什么隔阂,你知不知道?”“陆姑娘何必如此——”霍天青还想再说,却又一次被霜晴毫不迟疑的打断了。“还有,谁告诉你我心胸宽广了?”霜晴忍不住莞尔一笑,又说道:“可是你倾慕的那位上官飞燕姑娘?那我劳烦你回头转告她一句,我这点心胸气量,实在是比不得上官飞燕她自己!”话音未落,霜晴已经手握双剑鸾歌凤舞轻巧的从踏炎乌骓上纵身而起,施展轻功飞身掠到霍天青身后一侧的树下阴影处,身影还未落地,已经是起手满堂势,一招声势惊人的剑破虚空骤然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