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菲在我跟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其实很佩服她的好耐性。我这么对她也是没有办法,我不能让祖宗的基业在我手中败落,八亩菜地啊,我不能创业总还能守业吧。
李芳菲最后和我分手是因为她的单位集资建房。我在李芳菲的宿舍里混吃混住有一段时间了,明摆着是个无房户,现在她的单位集资建房我没有理由拒绝。但我有房子,我在本市著名的知了山庄拥有一套小别墅。知了山庄起在我母亲留下的八亩菜地之上。房地产开发商当时除了付我钱,还用房子来抵了其中一部分欠款。我从来没告诉李芳菲我拥有这么一套房产。我已经有房子了,当然不想再要一套,何况还是李芳菲单位分的房。她们单位特黑,首期就要交10万。
但我实在找不出不让李芳菲集资的理由。我对李芳菲说我有个远房亲戚出国了,让我去看房子,我手忙脚乱地搬出李芳菲的宿舍,龟缩进我的知了山庄。李芳菲每天通过电话向我汇报情况,填表了,讨论设计方案了,定图了,下地基了……每天她跟我说这些事,我都觉得我们之间没隔着电话线,李芳菲小姐好像拿了一支枪面对面指着我。交首付前一天,李芳菲跟我说好,第二天请假一块去取钱交钱。我好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当时躺在床上晕乎乎的,一睡睡了过去,一睡睡了三天,手机响没听见,电话铃响也没听见。
醒来后听说李芳菲满世界找我找不到,跟一个过去一直对她有点意思的人借了钱,后来她嫁给了这个人。
三年时间就像睡一觉的功夫,一觉醒来,李芳菲站在我的面前说,张钉,你可不可以借我五万元?李芳菲不让我歇气,接着又说,张钉,我知道你有钱,这五万元拿得出。借钱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这孩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看那孩子。大鼻子阔嘴巴,该不是我的种吧?孩子抱在母亲的手上,却没有一分钟是安分的,他拉扯他妈的头发,咬他妈的手,踢他妈的肚子,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喊声。
李芳菲说,孩子有病,先天性耳道发育不良。说白了,他没有听力。我带他到北京做过一次手术,人工植入耳道。那次手术把家里的积蓄花光了,还欠了别人不少钱。但是手术没有成功,我打算带孩子重新去做第二次。我是走投无路了,我不知道找什么人,只有来找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李芳菲的话说得很快,眼波闪动惊慌和无助。
看来这孩子和我没有关系,不然依着李芳菲的性格,她早就抖出来了。
孩子的口水哗哗地流到衣服上,他挥挥手利声尖叫像是向我示威。李芳菲把孩子搂紧了说,孩子的心烦,比我们大人的心还烦,因为他听不见别人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自己说的声音。他知道不对劲,又不知道哪不对劲,所以他烦。
我试着叫了两声,小宝宝,小宝宝。孩子没有看我,依旧是在他妈妈的怀里踢蹬。我说,他能说话吗?李芳菲说,他听不清,自然也不能说清楚。李芳菲摇了摇孩子的小手说,叫叔叔。孩子叫,哇‐‐啊‐‐哇‐‐
那声音很吓人。我宁可李芳菲又是在蒙我,也不愿意这孩子是个残疾人。我打了一个呵欠,眼泪水哗哗地流下来,我说真困。
李芳菲叹了一口气说,张钉,我一直弄不清楚,你是真困还是假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也老这样,你就这么缺觉吗?
我的手把另外一个呵欠捂住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当然是真困了,犯困有什么错?
李芳菲留下联系方式抱着孩子走了,我告诉她,我的钱全投到项目里去了,等凑齐了再通知她。
七
明天是我的生日,在上班的路上我就想着找个人和我一道吃吃喝喝庆祝庆祝,可思来想去,就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
进了办公室,王双双迎面袅袅娜娜地走来。今天王双双穿得特别漂亮,蓝色的格子套裙,金丝围巾把脸衬得粉粉光光,这身打扮像是为我的生日准备的。我眉毛跳了跳,想干脆厚个脸皮邀这个美女明天一块过生日算了。前几日没跟她换座位,她对我冷淡下来,中午邀请一道用餐的人变成了杨吉。不过,她还是会给我带点小吃回来,像当初对杨吉一样。我吃着她的东西,心里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像王双双这样的姑娘,对付我们男人说得难听就是处处留情,让每个人都觉着自己有机会,其实到头来什么也捞不着。杨吉这傻子一头栽进去,这几日脸色清清寡寡,分明是被鬼迷了。
我的嘴还没张,王双双先冲我嫣然一笑,红唇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地吐出带微风的几个字,晚上有空吗?我想到你家看碟。说完王双双的脸好像腾地红一层。
凭空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以前邀她邀不动,今天怎么会突然主动出击?难道王双双经过比较,发现了我身上不可多得的优秀品质?在目前的情况下我想不出还有第二条理由。我有点不自信地对王双双说,八点,怎么样?王双双优雅地点点头。
还差一个小时才下班,我开溜了。我先到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又到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最后绕到药店买了一盒避孕套,我想到关键时候没准王双双提出要用这个,拿不出来就糟了。剩下的时间我主要用在收拾知了山庄我那套房子上,几个月没收拾过,着实花了一番功夫,我连床单被单都换了新的。最后我找出几张影碟搁在茶几上,我想这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我敢打包票,我和王双双什么都有可能干,就是不会看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