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大厨今年新榨了油回来,心里高兴,特意请满囤来喝酒,还使着劲儿的露了一手。
方方的桌案上,一大盆的红烧鸡块,围着四盘炒菜,配色鲜明。
分别是:烧葱白,爆田鸡腿儿,一碟油炸花生米跟一碟油炸蚕蛹。
桌子当中摆着两瓶洋河大曲。应该存在有些日头,标签都沾了油烟。
大厨把油腻腻的汗手往抹布上抹了两把,先把小酒盅倒满了。
“来,满囤,跟你大伯喝两盅。”
满囤一看,这小酒盅个头可不小,自己酒精不耐受,一杯下去就得趴到桌子上。
盛情难却,一仰头,一盅酒见了底。
大厨一看满囤喝得这么痛快,更高兴了:“好小子,有酒量,大伯就喜欢你这样的,来来,咱俩好好喝。”
满囤也不推却,凡是倒来的酒,都一口闷了。
大厨自己是个好喝的人,看满囤这么个年轻的后生,一连喝了三杯,酒胆倒不小,也跟着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
一瓶酒喝罢,他自己的舌头倒先大了起来,原先不好开口的话,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长根儿(王氏的丈夫)是个好人哪,一辈子苦干,可惜走得这么早,倒苦了你们弟兄七个。”
“当大伯的也没帮上什么忙。”
“我要是还在食堂干活,准能叫你们几个吃不了苦,可惜喜宴不争气,给老子闯了祸。”
龚大伯一提起当年事,一阵捶胸顿足。一口气喝下去两杯,才又开口:
“你在砖窑厂的事儿大伯听说了,满囤你也是个好样的,给咱张家村长了威风。”
“比喜宴强啊,比喜宴强。喜宴光会吃饭不会干活。”说着话,老厨子又看了看家里才盖的新猪圈,更加感慨了。
“眼看着喜宴都快十八了,连个媳妇都说不下,让他老子天天发愁。”
满囤支愣着耳朵认真听着,手里的筷子一下没停。
这老伯不愧是给镇长当厨子的人,这桌菜真是解馋。满囤这会儿一边听着老龚倒苦水,一边使劲吃吃吃。
“我想让喜宴也上砖窑厂去干活,让他锻炼锻炼,干到过年,兴许能攒点儿钱把房子盖了,也好准备娶媳妇。”
“只要让他成了家,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满囤这回听明白了,龚大厨这回请喝酒除了感谢他,还想让自己顺便上利农砖窑厂去跟人说说。
“我去说说试试吧。”满囤想了一下,应了下来。
这也不是他自己托大,当初柱子跟他透露过内部消息,说砖窑厂有个空缺,准备收个新的收纳员,名额可以拿给你。
满囤没吱声。
他毕竟是再活一世的人,不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砖窑厂里连拉个车的苦活都有人争抢,这种轻闲工作怎么会轮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