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人立在原地,右手搭着左手手腕,杵着,目送她进去。
这会,旧唐楼的人,大半出去务工,只剩些晾衣服的老人和到处疯跑的小孩,钟娅歆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街里街坊都认识,她一回来,对她生畏的人不少,大家伙都知道她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谢家话事人的女人,是令人尊敬和胆寒的大嫂,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搭话。
钟娅歆看不出来,仍像以前那样同各位叔叔婶婶阿婆阿爷打招呼。
她走到家门口,从沾灰的废旧鞋里扒出钥匙,开门进屋。
阿爷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这会正在厨房熬药,没有听到动静。钟娅歆一回家,闻到浓烈的中药味和绵长无力的咳嗽声。
她心头一紧,先去卧室,看到阿婆身上盖着薄被,佝偻身体,趴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
“阿婆!”钟娅歆吓得不轻,连忙给她拍背顺气。
老人咳得嘴唇乌青,苟延残喘地靠着宝珍的肩,浑浊的眼睛像蒙了一层薄雾,枯瘦得宛若干柴的手颤颤巍巍。
“……是宝珍吗?”
钟娅歆抓紧她的手,“阿婆,是我,是宝珍。”
“在,在谢家过得好不?有没有受委屈?他,他对你好吗?”
“我过得很好,怀铖也很爱我,阿婆,我没有受半点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又是一长串要命的咳嗽。
阿爷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老婆子,喝——宝珍,你回来了!”
“嗯,阿爷,我回来看您和阿婆。”
“一个人回来的?”阿爷佝偻着背,用勺子舀了一点药汁,吹得温热,再喂到老伴的嘴边。
又问:“话事人没跟你一起回来?”
宝珍抿了抿唇,笑道:“他日理万机,太忙了,等改天他有空了,我再带他回来见你们。”
这是第二次了。
阿爷没吭声,也不知信没信。
“阿爷,我先前不是给阿婆拿了药吗?吃完没?”
“你阿婆吃了一次,嫌贵,就不肯吃了。”阿爷有些生气,气老伴都这时候还不听话。
钟娅歆攥着阿婆的手,在她耳边说:“阿婆,我现在有钱了,你要乖乖吃药,咱们一定要把身体养好,知道不?你要是再节省,把身子拖垮了,我和阿爷怎么办?”
最后,她下了一记狠药,知道老人家最在乎什么,“难道你就不想抱抱曾孙吗?”
两个老人活到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他们走之前看到孙女过得幸福美满。
阿爷说:“老婆子,听见没?”
阿婆迟钝地点点头,捏紧宝珍的虎口,“知道了知道了。”
“待会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再让医生对症下药。”
“……好,好,都听宝珍的。”
阿爷和钟娅歆这才露出笑容来。
吃完药,阿婆犯困,睡了会,一老一小轻手轻脚出去,关了门,坐在堂屋说话。
“阿爷,我给你带了点钱,你们留着用。”
她从包里摸出两万现钞。
这个年代,万元户都不常见,普遍薪资不高,宝珍接二连三拿出这么多钱,阿爷坐不住给她塞回去。
“够了够了,上次的都还没花完。”
“宝珍,你自己留着傍身,阿爷不要。”
“没关系,我有的是钱,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