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真考了第十?”方照清扬了扬眉,显然有些惊讶,看来这孩子进步比自己预期大多了。
“第十有什么用,不过是班上的第十而已,哪里比得上阿茂的全校第一。”张逐安颇为不屑。
方照清又问张逐安:“你打算让阿越辍学?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
“商不商量,结果都一样,”张逐安站在一地汤汤水水的狼藉里,显得有些狼狈,“眼下家里困难,根本供不起三个孩子念书。阿越一个女仔,没必要读那么多书。不如出来做点事情,帮补帮补家里。”
“她帮了家里,那她的将来呢?”翟文红着眼睛质问。
“她的将来?”张逐安愣了一下,显然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下一瞬他又理所当然地说:“将来阿茂读出来了,难道他不会帮自己的阿姐吗?你们女仔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要知道,阿茂是你们在娘家的依仗,只有他成才了,你们将来才有依靠。”
翟文当场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这话张逐安不是第一次说,翟文也不是第一次听。
上一世,张越想把翟文转去一家更好的学校,因为翟文的户口不在那边,就需要交借读费。
那笔钱对张越来说,数目不小,她的积蓄不大够。
于是,她便去找了份零工。
可这样一来,中午就没法给全家做饭了,更是要耽误接送小表妹。
张逐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是这么说的——
“你这时候撂挑子,不是给你弟弟找麻烦吗?那是你的亲弟弟,你要为他考虑。阿茂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你帮助你弟弟解决了后顾之忧,你需要钱,阿茂自然可以借给你。”
多么独特的想法呀——
你的牺牲能换来一个借钱的机会。
张越再一次选择了妥协,而她的好舅父,自然非常大方地,借了这笔钱给翟文读书。
就这么着,张茂再度成为了张越母女的恩人,还是雪中送炭的那种。
张茂虽然嘴上没有以恩人自居,可是翟文看得出来,他就是这么想的。
张茂从来没有感激过大家姐对他的付出,或者说,他甚至不觉得大家姐这些年在他家做保姆,是一种牺牲。
翟文还记得张茂那略带轻视的笑意,说着:“她这个样子,出去能找得到什么工作?还不是出去受气。”
一旁是张逐安的附和:“就是,就是,她这个年纪,既没有文凭,又没有技术。谁要她?最多去小餐馆给人家端盘子。”
——这就是张逐安所说的,你帮你弟弟,你弟弟出息了,将来也会帮你的。
可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未来的,翟文没办法拿这些来反驳张逐安。
就在翟文急速思考着应对之策的时候,她听到方照清开口了——
“是这句话了,今天你帮了你弟弟,将来你弟弟也会帮你。”
那一刻,翟文近乎绝望。
她自觉已经拼尽全力,可是命运的齿轮还是无情地朝着她们母女压下来。
翟文仿佛已经再度看到,张越重新走向那条充满了荆棘和苦痛的旧路。而她拼命地伸出手,也根本无法将张越拉出生天。
难道,当真不管她怎么做,都无法改变张越的人生吗?
翟文捏紧了拳头,把心一横,大不了她自己辍学,去给张越挣学费,反正不论如何,她也一定不能让历史重演!
可不等她表态,就听到方照清继续说:
“老张呐,你们做阿爸的怎么都一样。当年我在家里吵着闹着要读书的时候,我阿爸也这么对我说过。其目的就是让我带着阿宗上学。那几年我不知道挨了多少老师、同学的白眼。
可是你看,咱们家现在连碗大米饭都吃不起,整天跟牛抢吃的。阿宗有帮我们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