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在想什么呢,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他,所以甘心情愿净身出户。
我翻个身。
不该吃炒粉,太油,胀得胃里难受。
我恍惚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总觉得有人在房里踱步,叹息。
是爸爸吧?
哪怕是梦中,我也知道自己在哭,哪怕过去已经那么久,还是不能触及心上那个伤口,轻轻碰到就会痛得想打滚嚎叫。
有人推我,“喂,醒醒。”
我努力睁开眼,可光线让我痛苦地呜咽一声,意识在恢复中,“你怎么回来了?”
王亮说,“我早回来了。你哭得鬼都要爬出来了,这地方本来暗,我还以为你中了邪。”
我没有,只是,魂魄停留在梦中,那里父亲还在,阴沉着脸翻柜子收拾衣物,“小蔷,你妈不在了。”每次梦到这,我都忍不住要哭。我不敢提醒他,“爸,不在的是你。”怕一说穿,他就永远消失了。
“几点了?”我掩住眼问,大概炒粉太咸,嗓子眼像着了火,声音干枯得不像我的。
“五点。”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我软弱地说,“谢谢你,回去睡吧,我没事。”
太阳又升起来,我恢复到活蹦乱跳,贼忒嘻嘻问王亮那个女人是他什么人,其实不用确认也知道他俩肯定有事,不然人家会巴巴派人送钱来救他吗。
这可能是他非常不想提的事,不过不知为什么他只横我一眼,表示费事睬你。
他请我吃东西赔礼,好吧,如果因为她,你每得罪我一次就请我吃次饭,那我也不生气。
我手下留情,要求去几十米外的茶餐厅,韭菜花炒虾干,腰果炒小鱼干。我对上菜的服务生笑,“靓仔,例汤能不能送大份点?”转头上来一大盆花生煲猪脚,这次来的是女孩,笑嘻嘻地说,“免费,他说的。”说着话嘴向柜台那一呶,刚才的男孩正在收钱,可能听见这边动静,对我们笑了笑。
王亮不怀好意地说,“小心汤里加过料,你光顾勾搭人家男朋友,喝了下药的汤都不知道。”我喝了口,没什么特殊,狐疑地问,“下什么药?”他笑,“增肥药啊。肥死你,看你拿什么勾搭别人。”我明白过来,“有本事你别喝。”他舀了碗,“我怕啊,不过朋友一场,陪陪你,以后演瘦身男女也有对手。”
他心情很好,于是我们俩吃饱后去外头逛了会。街上人和车明显少了,阳光温和地照在身上,不冷,穿件外套就够应付。有父亲把孩子放在自己肩头,孩子乐得咯咯笑。一时心血来潮,我问王亮愿不愿意这样举着我。他爽快地蹲下来,如我所愿。可惜我上去后,他一站起来我怕得搂住他脖子大喊大叫。唉,无论多胆大的人,下盘不稳离地一米多,肯定都头晕。
我晕得走不了路,王亮二话不说,一把把我抄在臂弯里,就这样抱着我慢悠悠往回走。我不敢看地面,怕更晕,只好向上看,看天空飘过的云,看树上的绿叶,看他的脸。
“王亮。”
“嗯。”升调,带着问号。
“有时我觉得,能不能扬名发财不是特别重要。可又有很多时候,我又想,有钱还是好的,可以过得好,可以不用愁东愁西。”
“嗯。”平调,是句号。
浊气上扬,我扯开嗓子吼,“皇后大道中,人民如潮涌。”人没站直,气流不稳,声音有点颤。王亮忍不住帮我唱下去,“有个贵族朋友在硬币背后,青春不变名字叫做皇后,每次买卖随我到处去奔走,面上没有表情却汇聚成就,知己一声拜拜远去这都市,要靠伟大同志搞搞新意思。”(罗大佑-《皇后大道东》)
所谓路人侧目,就是形容这会情形。
我哈哈大笑,兴奋地说,“王亮,你会红的,你有条件红。你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你弹吉他那两把刷子也不像滥竽充数。”他“切”一声,冷笑道,“何止吉他,我三岁开始摸小提琴。”话才出口他有点后悔,改口说,“怎么样,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
这人,十棒子打不出一句真话,我点点头,“嗯那,厉害得你!”
晚上临睡前,王亮来敲门。
“么事?”我懒得下去,在床上大声问。
“睡前多想想美事,数钱数到手抽筋,帅哥排队来爱你,跑车别墅任你挑。”他说顺口溜呢。
我知道他好意,怕我再做噩梦,微笑应道,“知道啦,面包会有的,男人会有的。”
第七章
我跟着王亮混,没多久他那圈里的人开始叫我小强姐,亮哥的小强姐,我也从他们那慢慢摸出“狐狸精”的底细。
果然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她原先干演艺经纪人这行,俗话说穴头。后来飞机上认识个台湾老板,跟过去从董事长特助做到二奶,现在风生水起,说不定将来会成方小姐那样的女强人。王亮和她,在她做经纪人时认识。后来?当然他被甩啦。每个人都关照我,“小强姐,拜托,千万不能告诉亮哥我说的,他一听这个就跟人急。”废话,我是拎不清的人吗?每个人又吞吞吐吐,“那是往事,现在亮哥不是跟你好吗。别打听了,知道多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