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本就都就有不甘为臣之心,京城这厢屠戮鲜卑族裔,给了三王清君侧的绝佳理由,不知道收敛还要去撤销藩属,收缴兵权,这不是逼着他们彻底的造反了么?!
皇上年幼,国力日贫,军士十年未曾操戈,怎么打得过陇西南疆这帮子蛮人?
大臣们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是一条作死的路,他们脑袋晃得和拨浪鼓一般,绝不同意,誓死不能同意!
对于大臣们的众志成城,戚无邪倒是颇为淡定,他只是勾唇凉薄一笑:不同意?不需要你们同意,要么听话,要么尸体一具,自己选吧。
法不责众,本以为戚无邪至多杀个一两个带头闹事的,只要大伙心齐,一定能逼他松口,可他们错了,戚无邪根本不介意杀光所有的人,他很寂寞,也多得是时间。
再说了,杀人,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
晨曦拂晓,天阴沉沉的,又到了一日点卯的时辰。
各个官署府邸外进宫早朝的青色小轿已准备完毕,可轿夫们还不紧不慢的咬着捂着胸口里的大饼油条,他们知道得等,那官儿老爷还得在屋子里跟妻儿诀别呢。
这是戚无邪当权以来,上朝前必定要做的事。
院子里摆着一口薄木棺材,老爷向穿着一身白麻孝服的妻儿含泪挥手,然后他们整理顶戴,决绝掀起轿子前的门帘,怀着必死之心摸上了怀中的死谏题本。
今日,他们戎装在身,刀剑在手,一颗绝不退让的心,一定要逼着戚无邪收回&ldo;撤番&rdo;的旨意!
面色铁青,满目峥嵘,几十来个人再紫禁门前落了轿,他们不像往日一般寒暄捧手,恭维客套,只是各自扎撒着手,置身春意暖风中,却心如三尺寒冰,脸色苍白。
互相传递了决绝的眼神,他们肩并着肩,绷着张脸,齐齐涌进了御门听政的议政大殿。
乌云天蔽,清冷雾霾从狮头石柱上延续出去,在歇山大殿上一路绵延,在碌灰简塑龙脊的屋檐首位相衔。
敛着官袍下摆,官员们登上九十九阶白玉石阶,身侧的九龙丹墀不复往日威仪,那石雕刻龙像是被人踩在了脚底下,铩羽侘傺,萎靡顿首。
鼻下嗅到了一阵奇怪的味道,众人心下疑惑,抬首望去‐‐只见露台上空翻腾着浓厚的黑烟,热气蒸腾,还时不时爆出柴火燃烧的劈啪声。
面面相觑,心中纳罕:这督公又玩哪一套?
迅速登上露台后,大臣们立即傻眼,只能愣在了原地……
抬眼望去,这四角俱方的宽敞露台上,此刻立起了一口一丈多高的大铁鼎,鼎上铭文阳刻,大多是些扭曲的远古图纹,最惹眼的还是刻在上头的妖冶情花,毒花触手招摇,让人立刻辨认了出。
那大鼎之下是大块的硬木材燃烧起熊熊火焰,鼎内热气蒸腾,沸水翻滚。
大鼎四周三层侍卫围成了一个马蹄形阵式,只有一面对着议政大殿的六扇排门敞着,殿内黑黢黢的不辨光亮,殿外的廊柱下倒是站满了身着麒麟飞鱼服的东厂暗卫。
大臣见此架势,腿肚子不自觉的发软,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拢在袖口里的死谏题本不由往里头缩了缩。畏死是人之天性,它走得步伐要远比理智更快一些。
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他们从稀稀拉拉地站着,到你挨着我,我挤着你,挤成了大大的一个人肉团,都想将自己藏进人堆之中,好似这般便能够汲取那为数不多的一丝心里慰藉。
露台上缄默无声,暗卫站如暗松,士卒立如铁俑,除了烈火焚烧的声音,再无其他窃窃私言。
过了很久,就在大臣们的惧意被冷风吹得麻木时,一声空洞鬼魅的轻笑声从黑寂地大殿中传来。
两侧垂手侍立的小太监们迅速搬来一座紫檀雕花罗汉床,放在了大鼎之前,其上锦绣蟒堆,金丝垫枕,极尽奢华舒适。
咯噔一声,罗汉床四角落地,从缕空的雕格花纹fèng隙中望去,可以看见一袭红袍从殿中施施然踱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