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阶而上,姜檀心迈上乾清宫外的璇玑露台,四壁宽敞,只有规行矩步的侍卫立身守岗,小太监们见了她恭敬行礼,遂即避身而走,绝不停留。
比起从前由着拓跋烈撑腰的司礼监新贵,她此刻又多了一层新的身份,这身份是由畏惧累积成的恭敬。
退避三舍,奉若鬼灵,她的姓氏,被冠于他的故事,这一切会慢慢变为习惯,最后成了约定俗成,成了心照不宣。
迎着风,姜檀心好整以暇,正了正衣冠,正要抬步走进,她碰上了许久不见的白蜀。
白蜀拎着药箱,刚请了龙脉出门,他见着姜檀心后显得有些惊讶。
两人走到了露台的末端,没有侍卫,只有瑟瑟冷风。
&ldo;多日不见,姜公公越发登极九霄,气势骇人啦&rdo;
白蜀弯眉浅笑,清秀的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挪揄之色。
他很喜欢姜檀心,正如他当初所说,她是他的宝贝,是运势的一浪推手,助他平步青云,达之所想。
姜檀心已把拓跋烈从情花幻梦中救了出来,皇帝不需要进食丹药,他也没有再必要执着于情花的研究。
他老老实实研制药膳,调理精气,可以做他擅长之事,更甚者,他有精准的先见之明,太子不好的时候,他便开始着手想出了一记药方,可增强人的精力,缓解疲乏。
果真,太子幽居东宫,内阁马嵩一朝树倒,在这个当口,拓跋烈不再信任任何大臣,朝政繁琐,但他决心亲力亲为,日夜伏案披文,常常熬至深夜,已经力竭体乏。
而在这个时候,白蜀的汤药就起了大作用,拓跋烈心下高兴,更是擢他官升一级,恩赏金银。
所以这几日,他的心情一直不错。
&ldo;我怎及白院判春光满面,恩宠优渥?您要是赶着为陛下奔走送药,我就不打扰你了,陛下有召,现行告辞。&rdo;
不冷不热的说了一通,姜檀心丝毫没有叙旧的心情,她颔了颔首,扭身欲走。
白蜀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笑意深深:&ldo;急着走做什么?&rdo;
下一刻,他便神情一变,攥着的手越发紧了些,他有些吃惊的抬眸:&ldo;你怎么了?为什么脉息如此混乱&rdo;
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姜檀心背手在后:&ldo;你不是说情花血并无脉细了,与死人无异么?&rdo;
喉头一声嗤笑,白蜀笑道:&ldo;你是大活人,即便是情花血,又怎么能没有脉搏?那时吓你的便是,可痴心麻木并不是骗你,并不是说你一夜之间会变成另一个人,而是你自己的选择&rdo;
他顿了顿,神色认真:&ldo;动情十分,伤体七分,情花血本就以七情六欲为食,你馈与的越多,它就越不受你的控制,人体羸弱,最终会由它耗竭心力,油尽灯枯,所以赤心麻木是你活下去的选择,一切都看你自己。&rdo;
姜檀心笑了,笑得很悲戚,笑得很无奈,她挣脱开白蜀的手,攥上了他的衣襟,一字一顿:&ldo;你如今才说?呵呵,罢了,那时说也未必有用,心不随我,更不随你&rdo;
素手纤纤,无力滑落。
白蜀看着她落寞的眼神,只觉今日的姜檀心太过不正常,他欲言又止,只能无可奈何得看着她转身离开。
&ldo;你……&rdo;
话至一半,风吹零落,谁也没有把它放进耳朵里。
……
姜檀心端持着空壳架子,一步一步走进殿中暖阁,她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面,任由砖瓦凉意蔓延额首,似乎只有这样沁凉的温度,才能压制情花血的叫嚣。
&ldo;臣姜檀心,叩见陛下,陛下万岁&rdo;
坐在紫檀雕龙大木案前,拓跋烈手执毫笔,笔走龙神,他在一本奏章下提笔付上圣意,遂即合拢搁笔,手指交缠在一起,半拢着拳搁在龙案之上,他抬眼看了看姜檀心,温声道:&ldo;免了,起来吧,寡人有事同你说&rdo;
&ldo;是!&rdo;
立身而起,早有小太监为她搬来一把凳子,御前设座,除了战功卓越的凯旋将军,享此待遇的大殷朝只有两个人,一个戚无邪,另一个就是她姜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