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了个身,拖沓着向前走了一步,抿了抿唇,径自抬起手里的火铳,抵在了夷则的额上,余光瞥向台下的戚无邪,心下有些焦急:都已经快要火烧眉毛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动手?
戚无邪阖着眼皮,手心暖着一只瓷杯,指腹不断地在杯壁婆娑,听不厌得青瓷摩擦的声音,嗅不完的香茗茶香。
他托着茶盏送至唇边,眼眸不抬,轻轻呷了一口,姜檀心看不清他的眸色,更是无从辨别他本就难测诡谲的心思……
只是……心生疑窦,戚无邪今日怎么有些怪怪得?
这杯茶……
对了!他方才喝茶……并没有加糖!
发现了这个细节的姜檀心吃了一惊,她猛地回头,只觉额头上凉意泛滥,火铳已顶在脑门上,她霎时对上了夷则含笑的眼眸‐‐那不可名状之黑席卷而来,蛰伏许久的邪魅妖冶,它张扬渲染,点亮了漆黑眸色中的一簇火。
他抬起划破的指尖,用指上血轻轻勾勒唇线,涂上腥味殷红的血色唇脂,一如从前。
魅惑人间,一瞬足矣。
&ldo;蠢丫头,本座的后背就交给你了&rdo;
他话音方落,锣声就响了,紧接着一声火铳声跟着在耳边炸响,可惜并不是朝着姜檀心而开,应声倒地也只是离他最近的且充满威胁的魁梧汉子。
谁也没料到事态如此发展,更没人看清了他的动作,只觉他腰身一扭,利落转身,下一刻弹丸就撞破了大汉的胸膛,打碎五脏心肺,一命呜呼,位置精准,出手狠绝!
枪声响起之后,姜檀心就回过了神,她僵直着手臂不动,只是腰身用劲,一个枪子儿划破周遭浮沉空气,弧度绝美,杀气凌厉。
弹丸绕了一大圈,随后一记闷声,钻入了那个奔跑着飞扑而来的胸膛,虽不及戚无邪那般精准,却也能一击毙命,杀伐果决。
两处脊背牢牢靠在了一起,一冷一热,但却温度相溶,熨帖出凉薄的暖意,恒温不灭。
逢此变故台下的赌客慌乱惊叫声一片,杀意战火从赌局之中喷涌而出,他们不再是冷眼旁观,押金赌命的局外人,他们也尝到了死亡迫体的胆怯滋味,其实局内局外,不过一线之隔。
桌翻椅倒,杯盘皆碎,惧死之人抱头逃窜,你扳倒我,我挤开你,他们吓得面色廖白,却仍不忘攥紧手里的押注凭据。
死了两个&ldo;看门狗&rdo;,剩下的人齐齐看向台下眉头深蹙,眸色深深的酉苏,只待他一声令下‐‐
酉苏面色廖白,他看了看身边依旧淡然喝茶的&ldo;戚无邪&rdo;从牙fèng里蹦出几个字,字字挖心:&ldo;谁都不许开枪,活捉柒号!&rdo;
言罢,他重重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这样没有底气的话,显然已经掏空了他的心肺,只有空荡荡的凉意。
&ldo;戚无邪&rdo;喝完了一盏茶,他将杯盏重新放回桌上,撕下人皮面具后,夷则眸色坦然道:&ldo;酉苏公子,不加糖的茶更香,多谢招待,很荣幸我还能见过活着的前一任夷则,檀心姑娘说得对,有些事我确实不如你,但请你听我一言,主上既已赐你最珍贵之物,何不就此放下,成全了他,也放过你自己&rdo;
&ldo;……&rdo;酉苏阖上狼狈的眼眸,指尖微微颤抖。
&ldo;你从不想过,他若想杀你,何苦要摆下那样的生死局?当时六杯酒皆没有毒,天意戏耍,你徒费光阴,醒醒罢&rdo;
夷则不明真理,只是一味以为酉苏是因为主上背离相弃,狠下杀他才有此执念报复,不想其中还有一段世人不齿的畸恋。
显然,这样的劝慰徒劳无用,酉苏说不出口,别人也无从了解,那些沉重苍凉,不容世俗的逼仄感情,他该如何在浅薄的一张纸上画出戚无邪一手操纵的悲喜命轮?
奴仆们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用火铳直接结果了他们两个,恐是怕误伤了台面底下奔逃的赌客吧,如此想着,他们的忿恨之意更是漫天散开,麻烦的东西!
砸了赌局场子不说,还杀了两个人,若是让他们捉了住,扒皮挖骨,定要你生死无门!
他们将火铳收了起来,抄起一边兵器架上的长柄钢刀,张牙舞爪,面色狰狞的朝着姜檀心他们扑了去。
&ldo;呵,跳梁小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