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杜箫低低道:“我……我……玥儿,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娘,但我想要你喊我一声娘亲。可好?”
这向来美艳毒辣的女人,此时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乞求着亲生女儿的原谅。
江玥好似预料到了什么,紧紧攥住她的水袖,粉唇翕张,舌尖吐出那个无比温柔熟稔的亲切字眼,便再也说不出话,“娘亲……”
杜箫眼眶粉光融滑,已然湿润,却不禁微笑起来。这不是狐妖般的娇媚笑容,而是独属一个母亲的温柔笑容。“多谢你。”
江玥痴痴地望着她,咬着牙吞回眼泪,道:“你要……保重。”
杜箫紧抿红唇,点了点头,凤眸里已是波光盈转,泫然欲泣。她拼死揉回泪水,颤抖着一双羊脂白玉般的手,硬是将少女推开了,勉强笑道:“好了,莫要哭哭啼啼。屠大姐,麻烦你们了,去罢去罢,我会去接她的。”
只有她和江玥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她或许,再不会来了。
江玥痴痴地望着她,紧紧咬住唇,直到下唇冒出了血珠,被半拖半拉地拽走了。恶人们早已等不及去寻自己的那批宝物,告辞后一群人拔腿就跑。白开心大叫道:“宝物还有我的一份!”也追了过去。
杜箫回到房子里,欧阳兄弟正惨嚎着,翻滚着。看到她进来,二人立即哀求道:“萧、萧姊姊……行行好,看在同是十大恶人,杀了我们罢……”
美貌女子莞尔一笑,冷冽的瞳眸深处却是清晰无比的漠然。杜箫信步而来,嫣然道:“你们若是怕死,何必作恶至此。”
欧阳兄弟彼此对望,杜箫眉梢微扬,咯咯娇笑道:“你知道么,作恶的人要下地狱的,你们永远不得安宁。我,也是要下地狱的。”
欧阳兄弟肥硕的身子如同筛糠般抖了起来,欧阳丁忽然怪笑道:“哼、我们就算死,也要拉上他们垫背……哈哈,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宝物根本不在龟山……他们去,只有送死……”
那笑声桀桀,恶毒无比。杜箫蹲下身子,轻轻叹了口气,双掌迅猛拍出,重重击在他们胸膛上。
二人终于闭上了眼睛,这“宁死不吃亏”和“拼命占便宜”,果真死在了他们的绰号上。
欧阳兄弟死后的脸上尤带着感激之色,杜箫笑容不见,神色恍惚,喃喃道:“你们想死就可以死了,而我……而我……”
杜箫立在原地,望到远方天际。那双美丽至极的眼睛里,痛恨,怨毒,哀伤,决绝,痴狂。
飞蛾扑火。
即便灰飞烟灭,亦是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第29章只争朝夕
日暮西山。
城郊并不荒凉,路旁皆有客栈酒楼,天色虽晚依旧灯火通明。
虎背熊腰、面容冷硬的大汉走到前台,一拍桌子撂了张面额惊人的银票道:“住店。”
老板是个满脸精明的中年人,不免也唬了一跳。他眼睛向外瞟去,只来得及看见黑暗中被灯光照亮的几辆马车,面前的桌子就又被重重一擂,那大汉厉声吼道:“收起你的眼睛!”
老板吓得脸色一白。面前却突然伸过一只手来,轻轻推开了大汉。
那是只纤细白皙的手,手掌柔软,手指细长,如同舞墨儒生的手。而正是这只纤弱的手,很是轻松地推开了铁塔般的铮铮壮汉。
手的主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一身玄色锦衣,眉若青山,目若朗星,俊俏至极,只不过脸色苍白得可怕。
“老板,多有冒犯,还请恕罪。”那玄衣少年笑吟吟地一抱拳,柔声又道:“还有几间房?”
老板慌忙答道:“二楼……二楼还有空房五间。”
“全包下。”玄衣少年将银票一推,老板面对着钱倒是反应极快,忙不迭接过时触到了少年如覆寒霜的指尖,微微一抖。
他目光发直,盯着那面额惊人的银票,讷讷道:“公子,这……这么多?”
那少年倚到台前,笑道:“我见你这店后面有个院子,那院子也包下。剩下的,老板你就收了罢。若有人问起,今晚你并未见到我们,是么?”
开店的人,自然心思玲珑通透得很。老板一张油光闪烁的脸上立刻堆满谄笑,连连道:“是,今晚小人什么也没看见,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晚上。”
少年这才回首,扬了扬下巴,示意站在店外隐在黑暗里的几条大汉将那马车推入后院。
老板的眼神犹疑地在那道身影上游走,直到少年目光又移了回来,他赶紧垂下目光,嗫嚅道:“公子……公子你可要些什么?”这少年虽年纪尚小,又生得秀气如女儿,却莫名给他一种无可反抗的压迫之感。
玄衣少年道:“酒,上等些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