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竟瞧得不觉痴了。他蹑手蹑脚调整了一下江玉郎的姿势,以免他被闷到,尔后极快地跃出窗户,径直窜入了那荒凉可怖的后园,直直追寻方才那人的踪迹而去。后园圆形拱门前人影一闪,他已经钻了进去。
万丈黑暗之中,风吹木叶的窸窣声愈显响亮骇人。只听一声轻微的枯叶碎裂声,又有一个影子站在了圆月形的拱门前。
——正是方才被点了睡穴的江玉郎!
江玉郎长发匆匆束起,一身单薄寝衣随风微微鼓动。他双颊惨白,再无红润,双眸凄冷黑沉,目光诡谲冷厉,如同暗夜择人而噬的鬼魂。
他失言后早已预料到小鱼儿会去一探究竟,于是也自然有了提防。《五绝神功》中记载的移穴之法他虽未学成,但还算有火候,在他点他睡穴时,早已轻悄悄将穴道滑开了半寸。
他单手拎住那沉重的情锁,略略弯腰,施展轻功溜入后园,朝着一间破败陈旧的小花房掠去。
只听那花房中隐隐约约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声轻响。江玉郎屏息听了半晌,直到那声响停止,他终于也走了进去。
狭窄的花房中空无一人。江玉郎丝毫不惊,径自向着墙角一堆枯柴走。他伸手左右一拨,枯柴簌簌而动,无声现出一个极深的洞穴,洞中隐约透出微光。
江玉郎自然是认得这里的——这正是江别鹤设在地下的密室书房。他面色一变,飞一般掠了进去。
沿着洞穴下行,是一间精巧的书房,屋内灯火通明,四壁嵌入数盏铜灯,灯油方自添满。房内有一张明净的大理石书桌,桌上整齐地陈列着文房四宝。桌旁罗列一排排檀木书架,书架上亦码放着无数古籍,文墨气息极为浓厚。
江玉郎的目光,紧紧盯着桌前背对着他的人。
小鱼儿耳目灵敏,自然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他闪电般放下手中的那卷轻薄的纸,回头一望,江玉郎鬼魅般静静站在门前。
小鱼儿随手拎起那石椅上搭着的一件衣袍,抛了过去,自如笑问:“不冷么?”
江玉郎接住衣衫,将其随意披上。他伸出左手,淡淡道:“你把我的也打开。”
小鱼儿微愣,没想到他竟未发作,还是点了点头,握住对方纤细手腕。哪料在他仔细拨弄锁孔的同时,江玉郎右手已闪电般拍向他肩部大穴。
情锁咣啷落地,巨大声响惊心动魄。小鱼儿抬手险险捉住对方的腕子,失声道:“你做什么?”
江玉郎两只手均被把控,眉头紧锁,挣扎着咬牙道:“你若是不惹麻烦,我还可容你多活些时日。只怪你、你要探听我爹爹的秘密……”
小鱼儿一挑嘴角,放开了他,反手拾起那一沓薄纸,一双黑曜石般的灵眸熠熠生光,冷笑道:“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将那纸递到了江玉郎眼前。
江玉郎身子一震,死死盯住那纸,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那偷出来的燕南天藏宝图是用木炭条画出的,纸张也十分特别,是用一种特殊晒干后的药草筋络织成,纤薄绵软且颇为防水。纵然他自诩不是一个见识少的人,也从未见过那样的纸。
而小鱼儿的手中,正是那种草纸。最表面的一张,竟尤带炭痕深黑和宝图纹路。
小鱼儿狠狠将那纸甩到身后的桌面上,厉声道:“这就是那藏宝图的纸!我疑心的果然不错,若是那宝图是真的,你以为你爹爹会那么随意的放在书房?”
江玉郎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咬紧下唇,噤若寒蝉。小鱼儿疾步向前,盯着他眼睛,不容他有丝毫闪躲,道:“他也没告诉你是不是?”
江玉郎抿唇缄口,喉结上下滑动,无疑已说明一切。
江别鹤若是告诉他了,他怎会孑然一身跑去峨眉山寻找所谓的宝藏?
小鱼儿目光一转,微微冷笑道:“好一个‘江南大侠’,果然是谨慎万分啊……”
江玉郎原本始终闷声不响,此刻猛然抬首,冷声道:“我不管此事究竟怎样,我爹爹自然有自己的道理,纵然不告诉我,也是情理之中。”
小鱼儿不怒反笑,道:“那你就任由着他害人么!他想害得四方群雄自相残杀,自己坐收渔利!”
江玉郎淡淡道:“这并不是我的事。我只知道,他是我爹爹。”
小鱼儿眉梢皱起,道:“那你就任由他操纵你,是么?江玉郎,你觉得你忍得下去么?”
他低低一笑,步步紧逼:“我知道,你当初偷来那‘藏宝图’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你要钱,你要权,你要构建自己的势力而非永远依附于你爹爹。因此你才会不惜一切孤身寻宝,还和那些名人之子不断来往。那时你都有自立的想法,难道现在你还愿意当你爹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