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垂帘帐掩映曾经千百回轮转不息的悱恻缠绵,而一旁静静屹立的酒红烛台,朱漆剥落,繁复古老的花纹,似见惯了自古以来的万种风流。
一声轻叹。明暗不定的烛光洒落,沿一头青丝柔润蔓延,将少妇黛眉款款扫上一层金晕朦胧。
少妇一身绿裙,鬓边盈盈簪住朵纯白山茶。是江南烟雨里勾出的那一抹娴柔温婉,但瞳眸轻抬间,眸光烁然又一如出鞘利刃,寒光毕露。
她的右手捧着一副锁。那锁漆黑沉重,更显得她的素手之润白轻盈。但这轻盈的玉手却能毫不费力地捧着这沉重的锁,倒也是件怪事。
莹白的左手掌心中,有两粒淡紫色的药丸。仔细一瞧,还能看见那药丸上有一缕细细的黑色,绵延出半分不详的意味。
绿裙少妇缓缓笑了。
她美得像是芬芳花簇引人目眩神迷,笑起来也就像是春度花开。
这花却似西域那一种择人而噬的食人花。
“……还好,我想起了这药。这两个小鬼,真的以为自己能跑得掉么?一会儿,怕是会更有趣了呢……”
绿裙少妇古怪地大笑着,笑声在静寂的空间里不断回响。
似来自地狱的艳鬼,几近疯狂。
更深一层的地界。
这里更加静默,阵阵寒气袭来,装饰精美却了无人声,宛若神话传说中地狱的最底层。
华美精致的卧室内,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女人。
一个令任何人看上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睛的女人。
这世上再无任何笔墨能描绘她的容貌,也再无一张巧嘴能叙说她的风姿,更再无一双眼睛在见到她之后,能离开这张颜容。因此,正有两双目光,屏息凝神地痴痴注视着她。
这两双目光的主人,就是这个美丽而诡异的地方仅有的鲜活生命。
两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他们尚且自床上女子方灵姬的手稿中了解了她一生悲苦凄惨的身世,一时之间,欷歔不已,敌意都减弱三分。
左侧的薄衫少年轻不可闻地叹道:“……唉,国仇家恨与深情厚爱,究竟孰重?只怕很少有人能分得清的。”
这少年身形纤弱,脸色苍白似雪,一头墨发整齐地梳为发髻,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一番世家公子俊雅风流之意。他的眉眼清秀非常,纤细墨眉下一双狐狸般的眸子,顾盼流转,媚意冷冽,尤为勾人至深。两泓黑眸中,竟是深邃空茫,依稀见得冷峻的雪亮,如教人不敢靠近的鬼蜮。
此时,他狡黠深沉的目中竟透出丝丝缥缈苍白的哀伤。
身旁的人不由得瞥向了他,半是好奇半是调笑地眨了眨眼,笑道:“有时我真奇怪,不知你究竟是男是女?”
这少年比苍白清秀的少年更高了些,眉眼俊逸,一双点漆般的大眼睛猫儿一般圆润流转,亮若星子,神采飞扬,有种说不出的独特魅力。
比起另一人更加富有英气的面上有道刀疤,从眉直连到嘴角。但这疤痕并未让他的魅力有所消减,反而更添了几分目眩神迷的迷人,与唇角时刻的嬉笑之意融成一种自然而然的惑色,令人移不开眼睛。
清秀少年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道:“你不知道我究竟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