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男人对十一娘放得这般尊敬,想必她就是赌坊管事的女人,既能管事,这手段一定不少。如今人生地不熟,刚刚来到此地,地皮还没踩熟,先探探情况再说。我憨笑道,“十一娘有礼。”
十一娘勾起舒我下巴,左唇角一扬,笑容带多有戏谑之意,“哟!你这张小嘴还挺甜的嘛!”我脸上的笑容又甜了一分,“我的嘴生来就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有见着像十一娘这般美艳的人儿才说得出一两句好听的话。”
十一娘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将那双软手从我身上移到了赌桌上的金子。十一娘笑道,“公子手气这么好,不如跟我玩一把儿?”
“十一娘肯赏脸,是我半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敢拒绝呢?”我浅浅一笑,周围的人似乎是嗤了我一声。转身之际又听得有人骂我孙子,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虽不是宰相,但这肚子里也能装下半条船,且不和他们见识。
“爽快!”十一娘夺过骰盅,熟练地摇了摇,骰盅定桌,她才道,“各掷一次,比点数,一局定输赢,如何?”一局定输赢?我扫了一眼桌上金灿灿的银子,犹豫不定。掷骰子本是我平日里的休闲方式,按理来说是我的强项。人无完人,我有一个毛病,关键时刻容易紧张,一紧张就掉链子。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金山,我可不想把它全部赔上。
十一娘放下骰盅,语带嘲讽,“怎么?公子可是不敢?”哼了一声,我宁愿在床上听‘不行’两字都不愿在赌桌上听‘不敢’二字。富贵险中求,今天我就跟你赌一把。我将那堆金子尽数推到桌子中间,“十一娘,你先请。”
十一娘右手抄起骰盅,左右摇动,这阵势颇有些骇人。管事的女人果然不一样,摇盅的气势都要盛许多。“啪”的一声,骰盅摇毕,众人自行摒弃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骰盅。十一娘冲我一笑,揭开骰盅,众人皆惊,“一柱擎天啊……”
只见桌上六枚骰子重叠而起,最顶上那颗骰子的点数为六。我强颜欢笑,还不忘称赞她,“厉害。”做人可以没有骨气,也可以没有尊严,但不能没有风度。即便我此刻心里打着鼓,手心冒着虚汗,这面子功夫,我还是得撑住。
十一娘拿下最上面那颗骰子,第二颗骰子的点数也为六,她一颗一颗地拿下来,并排而放。我听得后方有人道,“十一娘的一柱擎天都是六,从来都没失手过!”旁边看戏的赌客们细声念着。
第五颗骰子一起,十一娘脸上的笑容半僵,第六颗骰子的点数不是她预想中的六,而是少一点的五。打脸了吧!打脸了吧!众人皆闭口不言,十一娘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我拿过骰盅,将那六颗骰子刨到身旁,煞有介事地将那六颗骰子翻来覆去去瞧了一遍,众人等得极不耐烦,纷纷催促,“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认输吧。”
“是啊!别浪费我们时间!”
我自顾自地看我的骰子,不甚管他们。骰子看完我就将其一颗一颗地重叠起来,一点朝上,十一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六颗骰子摆完我盖上骰盅,深吸一口气,右手猛抄,骰子入盅,叮叮当当地响起来。骰子摇毕,我手心直冒冷汗,半天不敢开盅,那群看戏的人急得大喊,“你倒是开啊!”
我转眸扫了一眼周围那群看戏的人,屏了一口气,慢慢起盅,骰盅脱离桌面,只有一枚骰子,一人惊道,“他也是一柱擎天!”揭开骰盅,六颗骰子整齐重叠,最顶上那颗骰子,亦是六点。众人见此有些惊讶,皆道十一娘有对手了。
我这方长舒一口气,心道平日里的‘擎天柱’没有白练。
骰子摆放整齐,前面五颗都是六点,唯有这最后一颗不知点数。列祖列宗保佑,这关键时刻千万别掉链子才好,“你快点啊!”身旁又有人催促。我顾不得许多,闭着眼睛抬起第五颗骰子。
“六点!六点!竟然是六点!”
“这小子竟然赢了!”
我忙睁眼,十一娘突然笑了起来,我也笑了起来,如释重负。强压心头的激动,我负手道,“多谢十一娘手下留情。”
“输了便是输了,不用捡好听的话给我。”十一娘甩了甩袖口,扒开人群往楼上走。“发财啦!哈哈哈!”我激动得扑到赌桌之上,将那堆金银搂在怀中。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中无法自拔的我,忽然听得十一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喜不可遏的我,双眼放着金光,应声道,“舒童。舒服的舒,儿童的童,舒童,不是书童。”
“舒童?名字虽怪,人却不错。”十一娘似乎是笑了。我躺在金银堆里,见她扭着水蛇腰上了二楼,消失在拐角处。众人啧啧称赞,我找来几块布,将所有金银分包好后,扛在肩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赌坊。
俗话说得好,人一旦有了钱,就极易膨胀。此刻我扛着那沉甸甸金子,已经膨胀得快临近自爆了,那屁股扭的比女儿家还圆。扛着银子,看着那四通八达的石板路,我一时竟不知道往哪边走了。明明前一刻大道通明,后一秒就迷雾重重,让人辨不清方向,有时想想,人生呐!就是这般荒唐。
我愣了一会儿,往右边桥头走去。这桐城依岳清河而生,水运事业发达,河中大小不一的船只来来往往,有运载货物的商船,也有专供姑娘公子赏景的游船,用途不一,船身的装扮也各有千秋。踏上那横跨大河的圆拱石板桥,望着茫茫岳清河面,我脑子里不经意浮现出白轩涵的面容,“也不知道白轩涵那家伙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