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皇后懒散的靠在床榻上,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捶着腿,她突然对华希问道:“你今儿同纨儿出去说话,可遇见什么了?为什么纨儿回来时貌似面色有异。”
女儿家的私房话华希自然不会同皇后说,只是略微思虑了一下,华希说:“也没个什么,只不过路过了储秀宫,聊了下今年入宫的新人,提到了个名叫贾元春的。”
“贾元春?”皇后思虑了一下,在她印象里没有会把女儿送进来参加小选的贾家呀。于是皇后问道:“是哪个贾家?”
“荣国府的那个贾家。”华希回答道。
皇后更是不解了,荣国府家的老夫人她还算熟悉,最是讲排场爱体面的,怎么会让自己家的女儿进宫来小选。小选说的好听,但也不过是伺候人的。大户人家里,除了想搏个出身的庶女,基本不会走这条路。“那应该是庶女吧。”皇后也没当一回事,随意的说道。
庶女!华希想起贾元春一副国公府大小姐的德行,几乎忍不住笑。
皇后身边的嬷嬷带着手炉进来,正好听见这段话,伺候皇后暖上手炉才说:“哪能呀,是嫡女,要算起来还是荣国府的嫡长女。”
“什么?荣国府的嫡长女会进宫小选?”皇后诧异了,就差没质疑荣国府的人脑袋烧糊涂了。
“只是算起来是嫡长女而已,严格说来也可以说不是。那个是他们家二房的女儿,就是进宫小选,也是走了宫里甄妃娘娘的门路。”嬷嬷继续说着。
“走了甄妃的门路?”皇后思虑了一番,又对华希问道:“你应该是见过那个贾元春了,她是个怎么样的?”
贾元春那样子,华希还真不好怎么同皇后形容,只好折中说道:“她摸样倒是个出挑的,不过大概被家里娇惯坏了,规矩还是松散些,要多学学罢了。”
名门贵女的规矩大都是自小教养出来的,又是进宫小选,说规矩松散了,那都是客气的,真实规矩学得恐怕就有点可怕了。想到同甄妃有联系,还是个摸样出挑的,那贾家打得注意几乎是呼之欲出。
皇后突然想起了刚走不久的李纨,心中突然有点不确定,对自己身边的嬷嬷问道:“我些许记得贾家同我们家还有些亲缘。”
“那都是老黄历了。”嬷嬷说:“荣国府先大太太是娘娘的族妹,只不过去了好些年了,她家有个嫡出的姐儿,教养嬷嬷还是娘娘您赐下的。”
这么一说,皇后才记起来:“就是那个玥姐儿?当初李家老夫人求到我这里了。这样看来,李家同贾家走得还算近。”
嬷嬷笑了:“毕竟算是亲戚,来往着总比疏远了好。而且荣国府先大太太有个嫡出的哥儿,年纪同纨姐儿相仿,大不了几岁。”
“噢!”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会心的一笑,又说:“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哪日把贾家的孩子叫进宫来,让本宫看看。”又寻思到之前提到的贾元春,口中说道:“那贾元春学完规矩后就调到本宫这里来吧。她若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怎么做,若是个蠢得,在本宫眼皮底下也好防备着,免得闹出不少幺蛾子,”
甄妃虽说势大,但毕竟比不过皇后,等到这批新人学好了规矩,贾元春被派去皇后宫中的消息传出,贾家王氏与贾政才慌了神,求到了贾母面前:“老太太,这个如何是好。媳妇想着我们家同甄家是老亲,元春入宫后便拜托了甄家,求娘娘照应,可元春为何被分到了皇后娘娘宫里。”
“在皇后娘娘宫里又有何不好?”贾母倒还没有想到是什么一回事,自然的问道。
王氏表现得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她一个做母亲的,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想借着女儿媚上,攀附富贵吧。
贾政接口说:“不过是想着宫里规矩大,元春有个熟人照应着总是好的……”
同是宫女,在皇后身边总比在妃子面前体面,二房夫妻不为元春感到高兴,反倒是担忧的态度本来就让贾母感到疑惑,现在如此表现,贾母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夫妻打得什么主意。贾母虽说是世俗媚上,但多少还守着国公府的体面,如此一来不由得气得肝疼,拿着手边的茶盅就朝贾政夫妻砸去:“混账!能跟着皇后娘娘是元春的福气,你们还想怎么样?”
贾政两人都是爱面子的人,见自己被贾母泼了一身茶水,身上净是茶叶沫子,也站不住脚,同贾母应酬几句,也顾不得维护自己一贯的孝顺摸样,就讪讪的告辞了。
自诩为家主的贾政在众多下人面前失了脸面,回到自己院子就对王氏吼道:“又是你这愚蠢妇人出的注意,若是母亲气坏了身子,我有你好看。”
“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元春!”王氏如今已经谈不上委屈,她最受不了的反倒是贾政的态度。明明是贾政也答应好的事情,一出问题贾政就净往她身上推,好像是被她拖累了的样子。这般薄情寡义、没有担当的样子让王氏极度的看不起贾政,如今他们夫妻两已经是面和心不合了。
贾政听到王氏的话,更是生气:“你还有脸提元春!我们元春的前途都是被你这蠢妇人给耽误了。你提元春,我都替你羞愧”
一个女人在后宅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男人的态度决定的。贾政这边的面和心不合遮掩的再好,也会被有心的人给发现。以前王氏在后宅一人独大,管家的就她一个主子,下人们只好、也只能买她的账。如今有了大太太邢氏,虽说邢氏在管家上权力没有王氏大,但毕竟大房两主子和睦。有大老爷的支持,谁知道大太太不会拿到更多的权力。
因为有些有心的下人主动投诚,邢氏管起家来也越发得心应手了。王氏一贯把持着荣国府,虽说嫌弃着荣国府的空架子,但是她一直把这荣国府当做自己的禁脔。她之前容忍邢氏,不过是见邢氏是上不了台面,如今邢氏管家日渐顺手,王氏自然是坐不住了。
同样,作为老封君的贾母,她也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无欲无求。不论是扶持二房,还是迎娶邢氏,她要的是自己对贾家绝对的掌控。如今邢氏日渐有了自己的人手,这绝对是她计划之外的事情。当然,贾母也不会轻易动手,人老成精的她自然会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什么?邢氏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洗换了?”王氏没有贾母的心机,当听到这个消息,她彻底按耐不住了。没有洗换,虽说才一个月,但很可能意味着邢氏有孕。贾家两房目前子嗣相当,王氏基本上是不能再生,邢氏只要是能安全生产,不论男女,大房都会胜过二房一筹。
晚解决不如早动手,不论邢氏是否有孕,王氏都准备对邢氏下手。因为邢氏年轻,王氏甚至想用上狼虎之药,让邢氏绝了生育。
在很多人眼里,堕胎本身就是折寿之事,若是绝了人的生育,更是会下地狱。因为这一说法,王氏一时半会也寻不到那般狠毒的药剂,她害怕夜长梦多,也只下了寻常药物到邢氏的吃食里。
“蠢货!”王氏的这番动作自然是瞒不过贾母。作为老人,她自然是期望着子嗣兴旺,邢氏的孩子就算不是她所期待的,也是她的孙儿:“我怎么替老二娶了你这么个即蠢又毒的夫人!”贾母忍耐不住,一耳光扇到了王氏的脸上。
王氏捂着脸,口中依旧是强撑着:“媳妇不知道老太太在说些什么。若是媳妇做错了什么,还请老太太教我。若是气坏了老太太的身子,那边是媳妇的罪过了!”王氏的语气的带着哭腔,似乎极为委屈。
“你也别同我装傻充愣。我年纪虽然大了,但眼睛还没瞎,人也没老糊涂!你做了什么,你自个自然清楚。”贾母缓过神来,所虽说是在训斥王氏,但也没有说破:“你别当自己做得高明,不修私德,小心自己反受其害。再说,老大家的如此,是好是坏恐怕你都没有理清楚!”
贾母要的是两房争利,她好保持自己的控制权,而不是要两房反目成仇,坏了荣国府的名声同根基。虽说王氏做得下作,贾母也只得帮王氏收尾。
也是邢氏傻人有傻福,她的情况根本不是有孕,不过是猛地受不了贾家的生活习惯,月事不调而已。王氏一番上好的药物下去,反倒是激出了邢氏不畅的天葵,对邢氏本身的身体没有任何害处。倒是贾母同王氏做了傻事,她们自以为高明,又画蛇添足的进行收尾,倒是留下了新的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