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呢?婚后,可说犯了未小心求证,假设大胆的毛病。经国出世的喜讯,不知是用书信,还是电报,传到日本新泻,作为联队二等兵的蒋志清,闻讯一定雀跃不已,因毛思诚没有记,董显光略而未提,无从稽考。本诸常情,他的欢欣鼓舞,不下于结识陈其美,会晤孙中山。再为“吾家之必当有后”,而耿耿于怀了。这种怕绝子嗣的孝道思想,根深蒂固,哪怕是提倡女权的现在,没有女儿不要紧,没有儿子,兹事体大。蒋先生从传统伦理的思想中培养出来,他不可能超越他生存的时代,因此,初做爸爸的蒋介石,他的心理状态,和所有的父亲一样,认为是他人生历程上的大事。不过,父亲和孩子初次见面的机会,延到第二年的夏天,和同伴张群“托故假归”,才看到取名建丰的婴儿。’父亲忙得很,军务倥惚,在陈其美手下,东奔西走,一会儿浙江,一会儿江阴,忙里偷闲,新结识一粉红知己,且正式金屋藏娇。那就是后来成为蒋纬国养母的姚怡诚女士。一九二七年十月十八日的天津《益世报》,对姚的身世,勾描如下:“女士出身寒微。当南北和议告成时,蒋氏随陈其美居沪,陈每过北里,蒋亦与偕往,怡琴(花名)在法租界某妓处作房侍,在筵席同见蒋氏,怡琴刻意奉迎蒋氏,终至以身相托,被蒋纳为至室。”[14]毛思诚的《民国十五年前的蒋介石先生》并不讳言“纳妾姚氏”这一史实。一九一二年冬天,蒋且携姚回奉化乡居。官书上,蒋斥责“置妾为人生最不道德之事”,[15]那是得道以后装正人君子的后话了。毛福梅明媒正配,当然不喜欢上海来的新客,也许有些怏怏不快,可是,丈夫纳妾,在实行多妻制的旧中国,比比皆是。何况丈夫再非溪上活跃的顽童,喝了洋墨水,一身笔挺的军服,当过沪军团长,同盟会会员,早沸腾乡梓,简直比前清带着红翎子荣归故里,还要轰动。这样有头有脸的丈夫,配个美眷,包括毛氏夫人自己,都觉得平添了不少光彩。董著说“新婚的毛夫人具有许多美德,尤富雅量”,说得语焉不详,吞吞吐吐,其实,就指的这些事,碍于微妙处境,不便明说而已。王太夫人,乐得丰镐堂新增如花似玉的儿媳,果能和睦相处,即“阿弥陀佛”,万事大吉。革命的火焰,于一九一一年的十月,虽闪烁了一下,小皇帝溥仪宣告退位,孙中山在南京接大总统的、职位。可借,瞬即黯淡无光,革命的果实,来得快,去得也快,孙大总统取得头衔,但没有取得政权。因缺少枪杆子的保护,被出卖光绪的袁世凯,拱手而得。落寞之余,只好去做铁路督办。北方的局势,一团浑水,先是各党各派争权,国民党、共和党、民主党……互不相让,最后,干脆开杀戒,陈其美、宋教仁全成了袁世凯手下的冤魂。革命党人始恍然觉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一九一五年,袁世凯经过一番劝进,登基为洪宪皇帝,眼着蔡锷到云南发起护国之役,袁世凯一命呜呼。张勋的辫子兵,演出荒唐的复辟把戏。军阀割据,四分五裂。连绵不断的烽烟,遭劫的永远是老百姓。然而,形势再坏,坏不到这偏僻的武岭。岭上依旧风光明媚,如画如诗,挑李芬芳。秋天,露白霜飞。入冬,山枕寒流。蒋家的声势,经过一段中落,渐渐恢复旧观。昔年遭邻里欺凌的往事,早已物换星移。蒋先生,一九一四年,奉命主持沪宁讨袁军事,兼第一路司令,计划进攻宝山、海门,不幸为郑汝成侦悉,险受缉拿。毛著“时公甚失意,郁郁不得志”倒是真话。六月又去日本,返沪后,和虞洽卿、张静江、陈果夫等开股票行,搞金融投机,加入青帮,拜黄金荣为师,就是外间所指,蒋在上海做股票经纪人那一段。独生子有祖母、母亲的双重照顾,乐也融融,仿佛天之骄子。父亲的仕途,不很得意,经济上,却挥金如土,无困乏之虞。常自上海,托人带回一些洋玩意,逗得孩子直乐。王太夫人念经无懈,不是在素居厅堂,就是到附近摩诃祖师殿,闲暇弄孙含饴,享尽天伦之乐。毛福梅性有洁癖,除了疼孩子,就是指挥侍婢蒋聪玲,打扫揩抹,忙个不停,务使丰镐房内外,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遇到正月十五、六月初六等大节日,返乡的善男信女,扶老携幼,忙着赶庙会,迎神拜佛。老祖母少不了带孙)儿去向菩萨报到,顺便让孩子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