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参躺在两张八仙桌拼成的床上,身上插满了镇痛止血的针。
这十几日他一共醒来六十二次,大部分的记忆都不算疼,就是害怕。
“这崽子……太狠了……”他动弹不得,只有舌头和喉咙还能驱使。
门又打开了,他已经不会再因为有人靠近而下意识瑟缩,只是平静地挪动眼珠,盯着被冷风带进来的人。
“给我个理由……”
蚩参笃定他是在报复,但就是想听他说出来。
泽漆迈入门槛,反手把门关上:“拿你练手,就像你拿我试毒一样,还需要理由?”
蚩参扯了扯嘴角,“我若不试……咱俩…就只有不到二十年的日子了。”
“看来你很乐意活着。”
泽漆没带东西,蚩参想,是来让他说遗言的。
蚩参不再看他,转而望向房梁:“泽漆……你还没出生时……我就已经从沼泽逃出来了……”
“外面……是亮的……太阳照得我脸疼……可是我就在太阳底下……站了整整一日……”
“我多想……被晒死在那团光辉下……可惜没死成……袁赴捡到了我……”
“他早就知道我的血毒了……却把医书都丢给我……让我自生自灭……”
“可你……他竟给你换血……还给你取名……”
“袁亭……你不叫泽漆……你有名字……他觉得我脏笨……叫我蚩参……”
“我只是想活着……”
“你是不是恨透我了……其实……我给皇帝下的毒……都是可以解的……袁赴自己不愿意解…皇帝又不让袁赴给他儿子解…”
“我只想过害皇帝……即便袁赴待我如此……我也想替他出口气……”
“袁赴,皇帝,还有那些士兵乃至百姓……你都怪到了我头上……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泽漆神色如常,走到他身边拉了个椅子坐下。“他们如何,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蚩参出了出神,“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拿自己试药……出了差池就没人再能救得了我们了……”
“呵。”泽漆笑了,“我说了,我只是拿你练手,并不想报复你。”
“练手……这身伤,不痛死也吓死了……你拿我练完……这身功夫能用到谁身上……”
泽漆冷眼看向他,蚩参感觉不到杀气,那是一种比杀气更让人胆寒的眼神。
“痛?”泽漆说,“你都知道痛,你也知道害怕。”
凫儿只会更痛更害怕。
“呵……死人才不知道…唔!”
蚩参的话激怒了他,但蚩参猜不到是为何。
泽漆甩了下手,把打下来的针又重新插回去。
蚩参:“我不明白了…你小时候那令人作呕的纯善温良去哪了……只有我在想办法给你解毒……你却这样对我……”
“我的毒已经解了,用不着你想办法。”
蚩参突然抬了抬眼皮,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目光朝泽漆身上探去。
“你……做梦了?哈哈……痴心妄想……你知道就算把血换干净……也绝对解不了那毒吧?”
他早就试过了,换下来的血都够养一池子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