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顿一顿,用手指去抠自己的指甲。使得劲大了些,大拇指旁边的一个倒刺被我揪下来,流出血来。“我担心他爸爸因为我们俩的事情难为他。”田小姑娘笑道:“恋爱综合症吧?你是不是看什么都可疑?还有智商吗?”“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觉得有点不安。”汐凰说:“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真的。他的问题他可以自己解决,他又不是一个没能耐的人,不想让你知道他和他爹之间的问题,这很正常啊。如果他的问题真的很复杂,你能帮忙吗?除了弹琴你还会干什么?他就算告诉你,你又能给他解决什么问题?”田小姑娘说得没有错,我什么都帮不上他,什么也解决不了。汐凰说了实话,但一时间却令我觉得很无力,又难以接受。我默然,没有说话。只听汐凰继续说道:“小满,你别嫌我说话直接,你们俩在一起是因为你们都很开心,愿意把自己的时间送给对方。可是说实在的,就他家里那乱七八糟的关系,绝对不是你能插得上手的。”她微微停一停。“我劝你啊,如果他想告诉你,你就听着,如果他不想跟你说,你也别太在意。你们才认识多久啊,而且你只是他的女朋友,又以什么立场去过问他家里的事情呢?”“我……”我咬咬嘴唇,“我就是不想跟他不对等,我知道他愿意护着我,但我不希望让他一个人去承担。我觉得…我觉得我们既然决定了在一起,那么我就能跟他一起去面对,至少也可以在他闹心的时候逗他笑一笑啊。”田小姑娘长叹一声,“陈小满,你完蛋了。你不是吧,喜欢他都到这么伟大的地步了?”“怎么伟大了?”“你都愿意牺牲你自己的时间精力,只为要他笑一笑,这还不算伟大啊?”汐凰说,“是不是只要他开心,你就开心了?”我从门口台阶上站起来,腿都有点麻了。一抬头看看家门口的那盏路灯,夜里,孤伶伶地散发着它那点稀稀疏疏的光芒。“嗯,”我点头,“汐凰,我可能是真的爱上他了。”田小姑娘听见我这样说,反倒一时无言了。过了好半晌,她才终于又说道:“那你就尊重他的决定,然后相信他。”……石越卿晚上的时候给我发了微信,说他加班才到家,路上手机静音了所以没有听见。我有点心疼,原来还以为只有我练到晚上十一点钟,没想到他工作起来,也这样拼命。我想跟他多说一会儿,却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于是就故作轻松地调笑说我下礼拜一有音乐会,这两天也是很忙,不用担心我。周一的午间音乐会,他是没有时间来的。我跟他说我要弹哪些曲子,说我练的时候有多么困难,他说好可惜,真的很想听一听。我抱着青头对他说,你想听还不简单吗,随时啊。他在电话那端也笑起来。第二天是周六,我起得早,像往常一样出门跑步。大街上安安静静的,偶尔有雀鸟飞过。马路上少有汽车,我深吸一口气,向公园走去。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我愣一愣,这么早,会是谁啊?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左欢。这个电话让我有些疑惑了,我不明白左欢为什么要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我的下意识反应就是石越卿的事,整个人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了。我接了起来。“喂,左欢吗?”对面停了几秒,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又叫了一声,才听到左欢在电话那边答道:“嗯,小满,是我。”“大清早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左欢欲言又止,“我……嗯,小满,我想问你件事情,你不要介意。”他的犹犹豫豫给了我很不好的感觉,我停下脚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是不是跟石越卿有关?”他说:“小满,你知道石叔叔来找过越卿吗?”“嗯,我知道。”我说。“那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我从左欢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他平常那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早上晨风吹过,我紧了紧外套,坐到公园里面的长椅上,仔细地听他说。“没有啊,”我说,“元旦之后我们俩都有点忙,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没有跟我说什么啊。”左欢想了一想,又问:“你也没有给他什么压力吗?”我一脸的莫名其妙,“我能给他什么压力?你怎么问的都这么奇怪呢?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爸爸给他找什么麻烦了吗?”“没有没有,”左欢像是松了一口气,赶忙解释,“你别多想啊小满,只是越卿这两天回来都挺沉默的,再加上他爹最近在伦敦,我有点担心,就想问问你。纯属我瞎猜,没事,真的没事。”他的否认那么激烈,反倒令我不相信起来。“没事你这么大清早给我打电话,欲言又止地问东问西?”我说,“你别给石越卿打掩护,你要是不告诉我,那我今天就干脆去堵他好了。”“别别别,”他急了起来,“真的没什么事,我就是听说越卿跟他爹大吵了一架,所以还以为是因为你的原因,就想着问问你。”“他和他爸爸吵架了?”我抓住他的话头,“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并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解释,但是我听出来他并不愿意告诉我。于是我只好跟他说,如果有什么事情想问的话,随时联系我,他连说好,然后我们就挂了线。跑步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一直在想左欢的这个电话。果然,他爸爸来伦敦似乎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左欢来问我呢?难道是石越卿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决定?我不能不疑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让他为难,但是却又不能帮上他的忙;我好奇他的难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过问,或者说,以什么样的立场过问。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有点心不在焉。晚上,石越卿给我打电话,我话到嘴边,想了又想,却还是没有问出来。我们互道晚安,他的声音暖暖的,这莫名其妙的让我心中安定了许多。算了,断线以后,我躺在被窝里想,就像汐凰说的,既然已经爱他了,那就尊重他的决定,然后全心全意地相信他。这是我能交给他的最宝贵的东西。……周日是一月十号,那是我音乐会的前一天晚上。我想着要早点收工,回家洗个澡,好好休息,明天精神抖擞地去好好弹。于是大概八点多钟,我就准备回家。却没想到石越卿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进来。“小满,你在哪呢?”“我在学校呢啊,刚准备回家。”我一边侧头夹着手机,一边收拾书包,“干嘛啊,想我啦?”我说完自己先笑,然而他却出其不意地同我说道:“嗯,我就在你学校门口。”我一下子跳起来,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去,“你等我一下,两分钟!”说完,我撂下电话,拎起书包就冲出门去。那天晚上伦敦不太冷,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夹雪。我跑下楼,果然看到他站在门口,只穿了一件有些单薄的外套,看到我下来,冲我挥挥手。我跑过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他摸我的头发,“小满,这是在你们学校大门口,不怕人家笑话啊。”我摇头,脸仍旧埋在他的胸前。有熟悉的同学从大门出去,惊奇地看我,也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通通无视。因我在学校进出次数太多,前台的叔叔跟我关系很好,这时候也探出脑袋来看热闹。我那个波兰朋友julia正好从外面走进来,收雨伞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我像八爪鱼一样黏在石越卿的身上,惊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