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圈,跑下楼来摇头跟他说,将来我们要是有了家,绝对不能这么布置。这也太不温馨了,像是个工作间,一点也没有家的样子。他正在楼下厨房帮我煮白米粥。我从他背后环住他,他笑着说别闹。“将来啊,不管在哪个城市里,等我们有自己的家了,我要用心好好地布置它,”我将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上,思绪里充满了遐想,“灯带一定要暖黄色的,窗户不一定要落地窗,但最好有个飘窗,这样我们就可以靠在那上面喝茶看书了。哦对了,客厅要稍微大一点,我要摆一架施坦威的三角琴在客厅。所以沙发一定要舒服,这样不管你什么时候想听,我都可以弹给你听啦。”不知怎么的,一说到这个,我的话特别多,絮絮叨叨的,恨不能把窗帘的颜色都想好。他却也不嫌烦,特别耐心,又好像真的很喜欢听一样,总是很配合我,时不时地还会问我一些问题,语气相当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钢琴你准备怎么摆?坐下的时候准备面朝窗户还是背朝窗户?”我想了一想,“嗯……还是背朝窗子吧,不然我弹得时候一抬眼看到的都是窗户外面的风景,就看不到你了。”“那我们要不要买电视?”“不用吧,只要有一台大电脑就挺好的,咱俩好像都没有看电视的习惯。”我说,“我啊,我想在电视那面墙上打上一整排书柜,然后把我那一柜子书全都放进去。”他想了一想,“那我们家就是一柜子旧书了。”“旧书怎么了!”我大叫,“你可别瞧不上我的旧书,书这个东西不怕放,越老越有价值,买回来就是长久投资,不知道的还会觉得咱俩出身书香门第呢!”他大笑起来。石越卿的感冒都烧了两天也不见好,反倒咳嗽得越来越厉害。在英国,抗生素类的药必须要有医生开的单据才能买到。我担心得很,说什么也要把他拽去医院里看一看。他最初时还不肯,后来拗不过我,只好去了。事实证明,幸好我将他拉了来。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医生说要是再拖两天,恐怕就要拖成肺炎。陪他打点滴的时候我抱怨他,怎么回事,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要是真成了肺炎怎么办?他看着我撅起嘴的模样,自己明明烧得嘴唇都发白,却忍不住地笑。我瞪他:“你还笑?!我都要吓死了。”他说:“小满,你又倒打一耙了。到底是谁吓死谁?”“不管,就是你吓死我,”我自知理亏,胡搅蛮缠起来,“我之前就跟你说嘛,我的恢复力特别强,养两天就活蹦乱跳了。”他旧事重提,“之前说好的,我都来打点滴了,你还不准备去做胃镜吗?”“你怎么总叫我去做那个天价胃镜啊,”我脑袋耷拉下来,坐到他旁边去,“一万四的胃镜,我才不要做。”“小满你要钱不要命啊。”他瞪我。我见他一脸严肃,眉毛皱得紧紧的,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这才赶紧告饶,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你别生气,我想这不是已经放暑假了吗,我反正放假也要回家,不如回家再做。”我想了想,重复了我爹的话,“加上机票也比这里划算啊。”他很无奈地看着我。重逢不过两天时间,我们一心享受厮守的时光,没有人去提起那些令人烦心的事情。然而这时候说到暑假回家,我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一下子就想起了很多事。也许是因为我突然安静下来。他侧头,低下眼睛来看我。“怎么了,小满?”他敏锐地问。“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们还能在一起呆多久。”我小声说,“你这次回来肯定呆不了几天吧?跟伍舒安的事情,你还是不准备跟我说吗?”医院里静悄悄的,快到中午,四周都沐浴在阳光里,暖洋洋的。石越卿听到我这样问,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道:“之前是因为石贺他说,如果不跟伍舒安联姻,他就只能让岳家破产,然后再收购。小满你知道的,岳姨她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家遭难,于是就决定回去试着帮岳叔反收购。”他略顿了顿,望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闪闪的,“万幸的是成功了,所以之后我就跟伍舒安退婚了。”我从他怀里坐起来,低头去摸他的手。点滴从血管里流进去,他的手凉凉的。鼻子又酸酸的了,我吸一吸,用手指帮他暖一暖针管。“为什么,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告诉我?”我哽咽着说。“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不想给你那么大的压力。万一失败了,你肯定失望,又空等那么久,白白耗掉那么多时间。”他回握住我的手,我抬眼去看他,“小满,我不想让你伤心,我想让你过得好一点。”我的眼前又模糊起来。“告诉你多少回,不要低估自己的影响力。”我吸了吸鼻子,“就因为你当时的一个念头,看看咱俩现在,一个胃出血,一个早期肺炎。人家都是患难与共,我们这算得上是患病与共了吧。”他看着我笑。“你还笑!”我的眼泪落下来,“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很值得骄傲吗?你知不知道我这五个月都怎么过的?”他抬手来抹掉我的眼泪,然后长叹一口气,将我揽进怀里。“小满,”我听到他沉沉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嘶哑,“对不起。”七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我们的身上,从窗户里落下来,映射到地上的时候有着若隐若现的光影。我深深吸一口气,夏日的活力气息和他身上的露水香都涌进我的鼻腔,将之前的那些心痛难受还有委屈瞬间愈合掉。我靠在他怀里,他抱着我,我们都没有出声。过了好久,我才轻轻说道:“石越卿,你答应我,将来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自己去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让我站在你身边,然后我们一起去面对。”我微微支起身子来,他一直望着我,眼睛漆黑如墨色。“答应我,好不好?”他凝视着我,然后抬手抚摸我的脸颊。他的手掌那么宽厚,将我的半边脸颊都包住。“嗯,小满,我答应你。”……他回来得太急,北京那边剩下很多事情都没有解决。左欢给他打电话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新闻发布会也举行了,岳家成功融资就使得原来的收购案作废。我是听不懂这些事情的,但是我看到石越卿听到以后松了一口气,我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但是左欢又跟他说,他爸爸知道消息以后赶了回来,现在正在四处走动呢。我看到石越卿又在捏他的食指头了。打了两天的点滴,他的烧退下去了,我的胃口也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很多东西不能吃,但是已经不觉得难受了。于是我跟他商量,尽早买机票一起回去吧。我很久没回家,暑假真的该回家去了。他说好。我将要回家的事情先告诉了汐凰,汐凰在微信里说我重色轻友。先前五个月她是怎么陪伴我的全都忘了,那些安慰我的时间原来还顶不上你家石先生的一个拥抱。我赶紧赔上笑,一边许诺着要给她带礼物,一边又说回来以后请她吃米其林大餐。田小姑娘嗤笑一声。给我爹打电话的时候,我说我定好了机票,几天以后就到家。我妈听到以后特别高兴,我趁机赶紧说,最近胃口不太好,让我妈别做大鱼大肉,做点清淡的。我妈数落了我好一阵子。打电话的时候,我们都在书房里。他正在电脑前面发邮件,我抱着电话,看看他的模样,然后慢慢跟我妈说,这次回去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我妈好奇地问,什么事啊现在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