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燃瞥她一眼,没说话。“以后我跟王总说说,让他多提拔你,我们人事部每年都会设一个储备干部的名额,能够增加待遇。”肖姐突然拍了拍贺燃的肩膀,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闪着光,语焉不详的暧昧没藏掖着,“你可要好好表现哦。”贺燃不动声色地侧了下肩,躲开了她的手,距离感十足的礼貌笑容,“肖经理,我先进去了。”饭局继续,酒空又满,贺燃看着桌上你来我往的奉承,低劣可笑的夸词,换做早年,他一定不屑,但现在,他麻木着一颗心,静静受着,茫然且无力。散局已快晚上九点。肖经理从后面冒出来,“小贺,你住哪儿啊?我有车,可以带你一路。”“不用了肖姐,我和你不同方向。”贺燃直接拒绝。“哪有,你住牙蹄路那边吧?”肖姐笑眯眯的,“顺路的,上来啊,我车才买没多久,你帮我看着点路。”贺燃还没发声,醉醺醺的王总就在那儿扯着嗓子喊:“还不上去,这是命令。”肖姐嬉笑,“哎呀,老哥,我就是给小贺找个方便,这边不好打车。”贺燃不想再听啰嗦,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肖姐心满意足,眼神直勾勾的,“你可要帮我看路哦。”一路上,这女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似娇似喘,最后快到了,她突然急急道:“哎呀,这档怎么换不了了,小贺,你快帮我弄弄。”贺燃对这浮夸的暗示充耳不闻,冷淡淡的负手环胸,盯着她按在档位上、迫不及待等他来握的手,极轻一声嗤笑。“我不弄,要死就死呗。”肖经理的脸色瞬间垮下去,不高兴了。管他呢,贺燃下车连再见都没说,吹着口哨朝家的方向走。———与简晳父母见面的时间,暂定在24日晚上,家中设宴说是便饭,但贺燃知道,这算是一锤定生死了。简晳这两天都在医院值班,忙起来两人也没时间见面。陶星来被贺燃烦的都快崩溃了,“贺贺大哥,您能别电话轰炸吗?其实你是拿我姐做幌子,真正爱的人是我吧?先说明了,我可不搞基。”贺燃笑着说:“对不住,我就再问一下,你妈妈喜欢什么颜色?”“颜色?干嘛?”“我看到有条丝巾,中老年款,颜色还挺多。”“我天,她要是喜欢金黄色,你是不是就去种太阳啊?”陶星来有点受惊吓,“妇女之友啊贺贺哥,你在哪里看到的丝巾?”贺燃说:“爱马仕。”陶星来有些不好意思,“一个老年人,整这么时髦做什么,又不用谈对象。”此刻的贺燃正在商场外面,透过落地窗看繁华街头来往的车和人,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当你有了牵挂,便淡化了付出和得失。他的目光从人群抬高至蓝天,一碧如洗,就跟他的心一样宽阔高远。陶星来听见贺燃轻声说:“小子,我这是爱屋及乌。”他有点感动,贱兮兮地多嘴,“你给我爸拎了茶叶,给我妈买了爱马仕,那我呢,给我的见面礼是什么?”贺燃笑,“一个姐夫啊。”买下丝巾去付账的时候,贺燃拿出了钱夹内层里的一张卡。“刷您四千八,先生请您签个字。”导购礼貌地把卡和票据递给他。贺燃说了谢谢,拿起东西放手里拎了拎,长吁一口气。初次见面的礼物都备好了,贺燃寻思着还有什么纰漏,外婆也挺上心,自从知道他要去简晳家后,嘱咐个没停,贺燃嘴上说烦,但还是默默地把老同志的提醒给记在了心里。妈的,搞的跟毛头小子似的。约定日是周四,贺燃在几天前就跟领导请好了假,三点半的时候,正准备下班。却被王总给叫住,“小贺,这假我不能给你批了,晚上有个客户到,你陪过去应酬一下。”贺燃说:“王总,今天我家里有事,不能作陪。”“那不行,客户很重要,你把事情往后挪挪。”贺燃依旧和气,耐着心建议,“能不能让小赵去,我这边这有事走不……”“你怎么回事!公司的利益重要还是你的私事重要啊!公司不赚钱,谁给你饭吃,谁给你发工资!”王总打断他,提声厉语,“你是新员工,更要懂得集体意识,我看你这个思想就很有问题。”贺燃脸上始终带着笑,看似温和,不发一语。这时,人事经理肖姐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佯装调解,“贺燃,你就克服一下困难,公司在实习考核里会根据你的表现适当加分的。”王总还在喋喋不休,“上级命令必须服从,在进公司的时候我就给你说了,怎么搞的啊。”贺燃不停点头,再点头。王总以为他服软了,扬起脖颈,像个战胜的将军一样,“四点出发,晚上再去订个包厢。”“厢”字还没说完,他“哎呦”一声惨叫,“啊啊啊!”贺燃操起桌上的水杯,把满满一杯水倒向了王总的头顶。办公室顿时惊叫连绵。贺燃眼神再无讨巧的迎合,揪着王总的衣领,手臂绷紧,把他举得脱离了地面。“你他妈别在老子面前装大爷,老子在外面混的时候,你鸡把都没长出来!”王总吓得脸色发红,直嚷嚷:“你,你,你还想不想要工作了,哎呦哎呦!”“要你妈个比!”贺燃把他推到墙上,像挂衣服一样定在上头,“你就是个傻逼你知道吗?成天给人当孙子,自己的脸面往人屁股下头放,四十好几的人了,长点脑子成吗?你这做的不是生意,是没骨气!”贺燃此刻气场全开,“你给我听好了,这工作,老子不要了!”“小贺小贺,你冷静一点。”肖经理踩着高跟鞋慌张劝架,攀着贺燃的胳膊,整个人都快贴他身上了,“那是你领导,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滚蛋。别碰我。”贺燃毫无怜香惜玉的意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合着是个男人你就往上扑?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我压根看不上,老子女人比你好一万倍!”整个公司,鸦雀无声。贺燃横行张狂,戾气再不藏着掖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拉扯。最后也不知是谁喊来了保安,六七个人架着他往地上摔。贺燃猛力挣扎,“操!”人多势众,他脸被人踩在地上,太阳穴青筋暴突。———简家,四点十分。一家子都在忙上忙下。陶星来嚼着草莓,吧唧吧唧地说:“姐,谁说咱妈不紧张啊,都亲自下厨房了。”简皙洗了几个苹果,摆着果盘,“你待会不许乱说话,收起你的笑话集,严肃点。”陶星来舔了舔嘴唇,“那不行,我嘴不动会死。”简皙捏了颗草莓塞他嘴里,“烦死你了都。”“我知道你说的是反话,其实你爱死我了。”陶星来伸手去果盘里偷食,被简皙一巴掌拍掉,“不许吃,这是你姐夫的。”陶星来太委屈了,冲着二楼书房直嚷嚷,“市长,我要举报有人脸皮太厚!”简皙心情大好,打算再去切两个橙子,贺燃喜欢吃。手机响的时候,陶星来递给她,“给,你的情郎,估计是快到了,我去开门。”简皙笑意满脸,接通,“喂?下班啦?”没几秒,她脸色沉了下去。贺燃说,让她开车来公司,还说,对不起。简皙拿着钥匙出门,陶星来屁颠颠地跟后头,陶溪红在厨房里问:“去哪儿啊?人不是快来了吗?”陶星来:“年轻人的事,老同志少管,这样不可爱。”简皙心急如焚,开快车在二十分钟内赶到贺燃公司。她跳下车,下巴都快掉地上,只见贺燃一身灰尘邋遢,脸上淤青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