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今天轮休半天,方燕来医院看她。
于丽丽视线看向窗外,对方燕的声音没有一丝反应。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易光明被撤职了。听说是惹了什么人,不敢再待在C市,躲回老家了。”
于丽丽一动不动,依旧沉默。
方燕就坐在床边,看着她,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吸吸鼻子,头低了下去。
良久,方燕抬头,眼里含着泪,硬是挤出了一抹笑,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牵过于丽丽的手,放到她手里,“这是梁律师之前让我给你的。说密码是你去找她的那天。”
听到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人手轻轻握了握。
“那你休息吧,我下次轮休再来看你。”
于丽丽依旧沉默。
方燕轻轻叹气,起身出去,出去的时候跟于母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对话声,方燕回头看了眼,只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进了丽丽的病房。
因为只有一眼,方燕并没认出那人是谁。
应该是丽丽家的亲戚吧。
这么想着,方燕收回视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
听到有人进来,病床上的人手腕轻轻一翻,掩住手里刚刚方燕交给她的东西。
一个女人走到她病床前站定,对着不慌不忙地摘下口罩。
看清对方的脸的时候,于丽丽先是一愣,而后双眼慢慢瞪大,满是震惊。
来访的人自报家门,“你好,丽丽。我是赵馨然。”
从来只在电视里看过的人突然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于丽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我可以坐下吗?”赵馨然指了指床边的椅子问。
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于丽丽终于回过神来,坐直了身体,愣愣点了点头。
赵馨然走过去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进来了。”说完从包里翻出一盒糖果,递到于丽丽面前,“这个很好吃,要不要尝尝?”
于丽丽一动不动,显然是在拒绝。
赵馨然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失落,浅浅一笑,顾自打开吃了一颗,“这个就像是我的药,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一颗就好了。应该你也知道,我去年刚刚打完一个官司。那件事发生之后,好像连快乐权利都被剥夺了。”
不知道是被哪句话触动,于丽丽的神情有了波动。
“或许在你看来,我比你幸运,至少我打赢了官司。当然每个遭遇过这种事情的人,能正大光明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都是幸运的。但是你知道吗?我差点没命站上原告席。”
于丽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就在快要庭审的时候,我的前经纪人,也是除了我的家人跟我最亲近的人,帮着……那个侵犯过我人把我骗了过去。”
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赵馨然轻咳一声,露出一抹笑,继续道:“我好不容易跑出来,躲进了洗手间里,结果被他们拖了回去。就像是拖一个破麻袋,而不是一个人。然后我被逼着,看那种片子,不看就会挨打。整个包厢里……都是那种声音。”
“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要在遭遇这种事情之后,还要被别人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我是活该,说我是罪有应得。可是我的罪是什么?我犯了什么罪,应得这样的对待。”
病房里忽然响起一声痛苦呜咽,于丽丽低着头,手紧紧攥成拳。
赵馨然停下来,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半晌,“我当时就觉得,不活了吧,活着太辛苦了。明明被侵犯的人才是受害者,可是那么多人却把受害者钉在耻辱柱上。或许就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所以就要承受这一切。这样的人生,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可以叫人值得留恋的呢?”
“啪嗒、啪嗒。”豆大的眼泪落在被子上,晕开一朵朵深色。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出现了。我给她打电话求她救我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是当时我只想到了她。但她跟我一样,是个女人。可当我看到她出现那一刻,我仿佛真的看到了神。她一个人来了,来救我了。我能看出来,其实她也害怕,可是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她又那么勇敢。我看到,当她拿着一个发卡抵在那个人的脖子上时,那个好像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人……竟然也怕了。”
“他竟然会怕?他竟然会怕?把一个人不当人的人竟然也会怕?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我要做一个让这些人害怕的人,让他们不敢再为所欲为。”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是我的错。这就像是一个口子,那么多人极力撑着这个口子,只是为了有一天自己有机会也可以钻进去。没有人关心另一个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更多人只是想知道我可以骂谁,我可以指责谁,我可以将谁狠狠踩在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