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凉,然而陆雪征穿着单薄衬衫,竟是丝毫没有觉出寒意。乘坐汽车一路赶到码头,他下车之后,只看到了已经断气的白嘉治。光天化日之下,对方一拥而上拦路劫车,拉开车门就要抢人。白嘉治光顾着保护陆云端,就没料到会有刀子从背后捅来,把他扎了个透心凉。金小丰还没有回来。陆雪征问那死里逃生的汽车夫:&ldo;看没看清对方是什么人?&rdo;汽车夫是白嘉治的亲信手下,年纪轻轻,流着眼泪只是摇头。陆雪征的双腿有些哆嗦。强定心神站稳了,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转向丁朋五吩咐道:&ldo;你去追一追金小丰,别让他单枪匹马跑的太远。&rdo;丁朋五答应一声,立刻带了几名得力保镖上车离去。陆雪征就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俞振鹏无言的站在一旁,是傻了眼的模样;于是陆雪征就向他一挥手:&ldo;不是大事,忙你的去!&rdo;陆雪征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脑海里一片空白。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两辆汽车缓缓从公路上拐弯驶下,却是金小丰和丁朋五回来了。丁朋五带着保镖下了车,无话可说的呆呆站立;而金小丰走到陆雪征身边,弯腰说道:&ldo;干爹,没追上。&rdo;陆雪征看了他一眼:&ldo;知不知道是谁干的?&rdo;金小丰面无表情的答道:&ldo;我只看清楚了其中一个。那人额头上有一道痕迹,可能是个兵。&rdo;士兵常年带着军帽,脑袋会被勒出圆箍,额头上也会被晒出分明的印子。旁的可以隐藏,这个不好隐藏,所以老兵想要冒充百姓,是不容易的。陆雪征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他没得罪过军界人士‐‐除了一个李继安!&ldo;发动所有人,城里城外一起找。&rdo;他的嗓子有点哑,仿佛一瞬间就上了火:&ldo;我的家底,你都清楚,赏格你自己掂量着定。&rdo;金小丰现在几乎可以和他心意相通,无言的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是一样的焦虑难过。其实在这个家里,小弟对他的感情最深。陆云端仿佛和他有缘一样,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和哥哥亲近。与此同时,陆云端已经被人绑了手脚堵了嘴,扔到了汽车后备箱里。汽车一路疾驰出城,而他在颠颠簸簸的憋闷与黑暗中,知道自己是遇到危险了。他怕极了,想哭,想叫,可是哭不出来,叫不出声。一块臭布塞进了他的喉咙里去,他呕了两声,汽车忽然碾过一块石头,他在后备箱里飞了起来,脑袋和手肘一起撞的生疼。死去活来的紧闭了双眼,他用舌头拼命的把那块臭布往外顶‐‐可是没有用;他又试图抬起手来拉扯,然而手脚已被捆到一处,箱内又是如此狭窄,他根本无法扭曲身体自由活动。&ldo;爸爸……哥哥……&rdo;他在心里绝望的呐喊:&ldo;救命啊……&rdo;良久良久之后,爸爸和哥哥都没有出现,汽车却是仿佛变成了码头水面上的大船,在波浪上起起伏伏的,一味只是颠簸。陆云端这时倒是不动了,他想自己再怎样挣扎也是逃不出去,索性歇一歇,否则就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周身都酸楚麻木了,胳膊腿儿纠结在一起,几乎失去了知觉。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后备箱里躺了一辈子‐‐至少也得是几天几夜。肚子里饿的咕咕乱叫,他想起白嘉治,不由得睁开眼睛,带出了一颗大泪珠子。他并不知道白嘉治的生死,只记得对方胸前洇出了巴掌大的一块红色。他想自己将来要是还能见到白嘉治,一定不和他闹脾气了。白嘉治其实是好人,就是淘气‐‐自己也是淘气嘛,所以那也没什么的。他想白嘉治大概还是长的不够大,等再过几年,大概就像爸爸一样稳重了。他思念起了白嘉治,肚皮都饿瘪了,应该是白嘉治带他去吃西餐的时候了。又过了许久许久,陆云端怀疑自己是快要死了。他胸口憋闷,嘴巴大张着塞满臭布,下颚那里不能合拢,已经酸痛之极。有一搭没一搭的喘着粗气,他在昏沉中想起了妈妈。妈妈是死了的,这个爸爸已经告诉过他许多次;那自己如果也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妈妈了呢?妈妈当然是好的,不过很久不见,已经不再想念了,他更愿意留在爸爸和哥哥身边,但是爸爸和哥哥又在哪里呢?在这半迷半醒之间,一阵惯性让他合身向后撞去。他骤然提起精神‐‐汽车停了!一阵低微的嘈杂过后,前方的黑暗缓缓破开。陆云端拼命抬起头,看到了满眼的繁星,以及一张陌生冷漠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