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征站在院门前,目送汽车绝尘而去。待到汽车开远了,陆雪征转身回院,一边走一边摇头笑叹:&ldo;儿子走了,猫也没了。&rdo;金小丰跟在旁边,因为觉得无话可说,所以就保持了沉默。及至进入楼上书房,陆雪征绕过写字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抬眼看到了不声不响的金小丰,他一言不发的一招手,又不甚自在的扭了扭脖子。金小丰立刻会意,走到后方去为他按摩肩膀。陆雪征怔怔的思索片刻,末了大概是感觉到了舒服,便抬起双腿架到写字台上,又懒洋洋的闭上眼睛,仰头向后靠了过去。正是惬意的时候,电话铃忽然响了。电话机是安装在走廊墙壁上的,金小丰快步走出去接听了,却是从北平打过来的长途电话,而那一边的说话人,自然就是易横涛。在电话里,易横涛说自己马上就要去赶火车,今天晚上便能到达天津了。金小丰放下电话,独自在走廊内一撇嘴,然后不动声色的走回房内,向陆雪征通报了这个好消息。可是陆雪征并没有表现出高兴来‐‐他还在想自己的小儿子。魂不守舍的在书房内直混到了傍晚时分,他才渐渐回过神来。趁着易横涛还未抵达,他走去卧室坐在床边,将床头矮柜上的一幅照片拿起来,饶有兴味的看了又看。那是陆云端的单人相,前几天天气好,在后花园中的一丛花木前拍下来的。陆雪征用玻璃相框把照片装裱起来,很珍惜的放在了床头。不过想到易横涛要来,一旦那家伙到处乱走乱看,少不得会见到照片‐‐届时解释起来,又是一桩奇闻。思及至此,他便找出一条大手帕把相框包裹好了,放到矮柜里去。柜子很小,里面装着一些零七八碎的小玩意儿,陆雪征顺手做了一番翻检,忽然心有所感,发现叶崇义给自己留下的那个戒指不见了。他起身拉开房门,把金小丰喊了过来,问那戒指的去向。金小丰门神似的倚着门框,瓮声瓮气的反问:&ldo;那不是干爹自己收起来的吗?&rdo;陆雪征抬手抓了抓短头发,糊里糊涂莫名其妙:&ldo;离开上海的时候,不是你收拾的行李么?&rdo;金小丰理直气壮的答道:&ldo;我收拾的是大行李。&rdo;陆雪征见他是一问三不知,便不耐烦的连连挥手,然后走回矮柜前蹲下来,将那几样小零碎掏出来重新检查了一遍‐‐仍旧是没有。正是困惑之际,仆人一路小跑着赶到了门口:&ldo;大老板,外面白先生送来了一位易先生。&rdo;陆雪征一听易横涛已经到了,只好放下眼前这一堆小玩意儿,推开金小丰向外走去。而金小丰进入房内,一边俯身收拾那些东西,一边面无表情的心中痛快:&ldo;您刚知道那戒指是没了?&rdo;白嘉治把易横涛送到陆公馆后,便直接开车离去。而易横涛拎着个旅行袋走进公馆客厅,迎面看见陆雪征满面春风的站在前方,就当即丢下旅行袋,不由自主的笑了。陆雪征看着他问道:&ldo;笑什么?&rdo;易横涛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什么,所以听到这个问题,不禁愣了一下。陆雪征拖着手杖走过去,抬手一掐他的脸蛋:&ldo;贤侄,许久未见,有没有想你叔叔我?&rdo;易横涛张了张嘴,没想到许久未见,陆雪征还是这么满嘴不正经。陆雪征又向他张开了双臂:&ldo;来,叔叔抱抱!&rdo;易横涛忍不住,还是想笑。上前当真抱住了陆雪征,未等他开口说话,对方的手臂已经结结实实的环住了他。他依偎在陆雪征那温暖的胸膛上,感觉对方很有力度,也很有温度。&ldo;我……&rdo;他在陆雪征的怀抱中,终于开口说出了相见后的第一句话:&ldo;我还没吃晚饭呢。&rdo;易横涛不挑食,吃了一屉素馅小包子,吃的还挺香。陆雪征待他填饱肚皮之后,就把他领进了客房内安歇。客房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有床有柜,被褥洁净,灯光明亮;墙壁上开了小门,直通隔壁浴室。易横涛对这环境是很满意的,提着旅行袋四处观看,又捂嘴打了个打哈欠‐‐奔波了一整天,他也累了。把旅行袋到放到窗前地上,他拉上窗帘转过身来:&ldo;我困了,你走吧!&rdo;陆雪征坐在床边,俯下身去低头脱鞋:&ldo;贤侄,过来,叔叔陪你躺一会儿。&rdo;易横涛没想到他会公然说出这种话来,脸上登时一红,有心立刻把陆雪征撵出去,可是又贪恋着对方的诙谐有趣。犹犹豫豫的走到床前,他默然坐在了陆雪征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