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阳阳都不想我,爸爸好伤心啦!”我们三个人刚刚齐刷刷地坐上车,张清把阳阳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耷拉着脑袋作呜呼哀哉状,借此博取儿子的怜悯。
“诺,给你吧!”阳阳窝在他爸爸的怀里,窸窸窣窣在自己的小熊裤兜里掏出一块提拉米苏,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块塞进张清的嘴里,“只能给你这么多哟,剩下的要带回去给我老舅吃,昨天和他说好了的!”
我儿子就是和我一样,容易心软,很快就被他老爸故意装出来的伤心模样所拿捏住。万幸的是他还比较机智灵通,脑袋瓜子转的出奇的快,一块小小的蛋糕居然被他最大潜能的挖掘利用,一下子就可以用来堵上两个人的嘴巴了。
“妈妈,你也转过来,我喂你吃一口!”阳阳喂完他的老爸,又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子蛋糕,面朝着我扭着身子,手臂高高地抬起,欲把蛋糕塞进我的嘴里。
我嫌弃地一撇嘴,皱着眉摇了摇头,不给面子地拒绝道,“谢谢阳阳,妈妈就不吃了!你带回去给老舅吃吧!”
“很好吃哟!你不想尝一尝吗?”阳阳依旧摇摇欲坠地举着勺子,砸吧着小嘴诱惑我,“别的小朋友下午都把自己的点心吃完了,我可是打败了我肚子里的馋虫才省下来的,很宝贵的哟!”
“既然这么宝贵,你留着自己吃吧!”本来就这丁点大的小蛋糕,他就已经许诺了几个人,又是他老爸又是他老舅,要是我再中途跳出来虎口夺食,那就越发捉襟见肘了。再说这小勺子刚才在张清的嘴巴里来来回回进出,我才不屑与他间接接吻呢。
“好东西要分享啦,你吃啦,我很大方的!”阳阳锲而不舍地举着小勺子,眼巴巴地瞅着我。
“儿子孝敬你,你乖乖地吃就得了,你不知道成全别人的心意也是一种美德吗?”张清不由分说接过阳阳手中的蛋糕,黑眸一暗,强制性地塞进我的嘴里,顺便用指腹在我的唇角若有似无地剐蹭揩油。
他张清就见不得他儿子受一点委屈,举一会儿蛋糕算什么,不也锻炼了臂力吗?更磨练了持之以恒的毅力!为什么偏要牺牲我去变相地吃他张清的口水?他未免管得也太宽了,管天管地还管起平民百姓的吃喝拉撒了?怪哉!
我一口甜腻腻的蛋糕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别提有多恼火。张清霸道地扣住我的下巴重重一捏,硬逼着我将蛋糕滑进喉咙,我噎得直翻白眼,恨不得抓花张清那张春风得意的脸。
“好吃吗?妈妈!”阳阳完全不了解当前状况,对我和他爸爸暗中无声的较量浑然不觉,还痴痴地守在一旁等待着我的高度赞扬,乌黑澄澈的大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牢牢地盯着我,嘴巴微微张开。
“嗯,真的很好吃!我们阳阳真有孝心!”我张开手掌慢慢抚摸着胃部,勉强将那口蛋糕吞进肚子里,强忍着怒意,挤出笑容赞许儿子。
“好吃也不能给你们吃了,剩下的我要带回去给外公和老舅尝尝!”阳阳闻言喜滋滋的,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立体的五官俨然就是张清的缩小版。
阳阳小心地把剩下的大半块蛋糕重新盖好,当成宝贝疙瘩又往裤兜里塞,还不放心地用手指摁了摁。我头疼地连忙制止他,伸手就去他裤兜里掏,“阳阳,你别把裤子弄脏了,快把它拿出来!”
阳阳左突右闪弓着腰护着,双手捂着裤子口袋,嘴里连连抗议,“妈妈,你别碰我,小心把它们弄坏了!我和老舅说好今天给他带点心回去的!我要做到言而有信!”
其实,林鑫一个大老爷们,哪里就喜欢这种黏不拉叽的甜品了,但阳阳经常在书包或者裤兜里带一块蛋糕之类的点心回家,美其名曰说是好东西要分享。他于是时不时在他外公嘴里塞块米糕,在他老舅的书桌上放盒酸奶,给我带一个大大的苹果,礼物虽然不起眼,难得的是他的一片孝心。我老爸第一次收到他外孙从学校里带回来的小点心,感动得热泪盈眶,只差拿洗脸盆接眼泪呢。
我语重心长给阳阳说了好几次,让他不用这么麻烦的,他的心意我们领了,但家里不缺这点吃食,叮嘱他不必天天如此。可是阳阳精神执着,坚持要表达自己的孝心,后来为了不打消阳阳的积极性,我们就开始欣然接受他骨子里流露出的这种至纯至孝的做法。久而久之,阳阳就养成了好东西见者有份的大方做派。
这会儿,我看着阳阳护犊子般的捂着他裤兜里的蛋糕,哭笑不得,“好了,你不用护了,妈妈不碰了!但你把那把小勺子拿出来,那勺子可不能人人共用,那会传染细菌的!”
“我知道哇!”阳阳不以为意地瞪大眼睛,翘着红嘟嘟的小嘴巴自以为是地给我灌输他那套理论知识,“你和爸爸不是两口子吗?那共用一下勺子没啥关系!”
这是三岁的毛头小孩子该有的思想吗?还两口子?还三口子啰!我被阳阳一番震撼人心的言论冲击得晕头转向,直接怀疑我当初是不是在医院里把孩子抱错了!这也太早熟了吧?
“你连我的口水都吃过了,用一下我吃过蛋糕的勺子算什么!”张清挑了挑眉毛,凑拢过来挨着我的耳蜗窃窃私语,灼热的气息逼迫的我连连朝旁边躲避。
他好整以暇地勾着唇角,那双黑如泼墨的眼眸仿佛鹰隼,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这张镇定清隽的容颜,似乎几年来从未改变过,一直这么优雅清俊,此刻由于嘴边掩藏不住的笑意不断扩大,平素五官线条冷硬的男人看起来格外柔和。如果仔细瞧来,甚至能看见他两颊边轻浅的梨涡。难怪他容易招蜂引蝶,都是他这副祸国殃民的尊容所惹的祸!
我顿时心跳如雷,不自觉地正了正身子,有意拉开了与他的距离,逃脱似的转开视线,心不在焉地掉头望向窗外的街景。
张清没有继续胡闹下去,五光十色的灯光笼上他深邃的五官,在车内昏黄的光影中忽明忽暗,神情异常的冷峻严肃。我迅速闭上眼,窝在椅子上假寐,阳阳趴在我的怀里,好奇地问道,“咦,这怎么不是回家的路呀?既不是回爸爸的家,也不是回我们原来的家,老爸,你会不会搞错了?”
“娇娇阿姨住院了,我们去探望一下!”我睁开眼,把阳阳往我怀里拽了拽,担心他不小心把车门掰开了。
“哦,是这样啊!”阳阳语气顿时蔫蔫的,似乎有点排斥那种地方,“我本来也很担心娇娇阿姨的,可是我能不能不去医院呀?我等她回家了再问候她,行吗?妈妈!”
阳阳弱弱地摇了摇我的手臂,眼神怯怯地望着我,像一只惊恐不安的小麋鹿。我知道因为那次在s城受伤住院,医院这个地方对阳阳来说,是一辈子抹不掉的阴影。
我手上的力度不知不觉轻下来,下意识地将阳阳贴近我的胸怀,把他的头按在我的心口,拍着他稚嫩的肩膀安抚他,“当然可以,你就和爸爸在下面等着,妈妈上去了马上就出来!”
如果阳阳要想成长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不能面对生活中的一些障碍和困难就畏缩不前,必须学着勇敢地去直面。但他现在不还小嘛,不能操之过急,以后慢慢再来培养他坚强的意志也不迟。小孩子只要苗红根正,还是顺其自然发展较好,不然往往适得其反,会过早触发他的叛逆思想。
“你就在这陪着阳阳,我去看看就下来!”由于儿子在场,我这次和张清说话态度相当和缓,虽然眼角余光都没有扫他,但至少没有像以前那样冷冷冰冰。
“好,你快去快回,等一下我们一起去找地方吃晚饭!”张清就这点不好,你稍微对他和颜悦色一些,他就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想和你再拉近一点距离。
我对他的提议恍如未闻,未知可否,抬脚下车,只给他留了个淡然清冷的背影。张清对我忽冷忽热的情绪化的表现也见怪不怪,伸出手臂倚在车窗上冲着我渐行渐远的背影喊了一声,“那我真的就不上去了,你上去给萧老师他们解释一下,就说我在下面看着阳阳!”
切,谁稀罕你的探视!他总是喜欢闹自作多情这一出!他以为他是谁呀,离了他地球就不运转了?
我好歹早上接到了唐叔叔那个鼓舞人心的电话,这会儿心情并不郁闷,所以有的是兴致腹诽张清,反正他也窥视不透我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
托他张大队长的福,阿娇一早就换进了单人病房,这一刻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输液。萧哥一动不动地伏在阿娇的床前,目不转睛凝望着她那张俏皮可爱的脸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明明才和她分开一天,却似乎觉得阿娇脸上的婴儿肥已然不见。她整个人急剧地消瘦了下去,下巴变得尖尖的,瘦削的脸蛋好像一把都可以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