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川拍了他的后背,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表扬。徐智礼旁观他们两个聊天,找不到一个插入的机会。诚然他对编程不太了解,也没有什么深入的认知,因此忍不住说了一句:“谢组长,我是数学系的,我们组里有数学系的人才么?我能不能和他们沟通沟通?”谢平川拉开玻璃门,还算有耐心地回答:“有一个数学系的博士,你可以给他发邮件。”谢平川外貌俊朗,鼻梁挺拔,但他近视度数不小,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眼镜是银色边框,款式普通又寻常,不过因为他气质非凡,就很有一种禁欲的意味。蒋正寒看向前方工作室,忽然听闻他感慨道:“我看见你,就像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蒋正寒笑了一声,然后接话道:“你现在也很年轻。”组内办公室均属隔间,今日的组长和主管都不在,上午刚刚结束了一场会议,当下的组员都在各忙各事,直到谢平川领着两个实习生进门,打断了一位职员的工作。谢平川敲了一下桌子道:“给他们访问权限,把功能代码共享到系统上。”早在今日上午,谢平川接到主管的通知,才得知下午要来两个实习生。两人都有背景和裙带关系,算是徐经理强塞进来的人,于是谢平川心里觉得很排斥。但在见到他们两个之后,他最初的定论改变了一点。他的心理活动并未反映在脸上,目光依然没什么感情。徐智礼瞧见他的神色,或多或少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是拼爹,所以只能尽量低调。蒋正寒略微俯身,听见那位职员和他说:“我们是多人协作开发,平常的交流和沟通,用的都是公司内部软件。”蒋正寒点了点头,随即又问:“实习生有公司账号么?”那位职员给了他一张纸条:“早上就写好了,你们拿去用吧。”蒋正寒低头的时候,发现这位职员有点眼熟——他仔细地想了想,记起今天下午进入公司之前,遇到了一位抱怨公司的年轻人。那个想在北京安家落户的年轻人,正是眼前这一位忙于公事的职员。蒋正寒还记得,他被人称作小郑。谢平川适时介绍道:“这一位是郑寻,和你们负责一个模块的同事,他是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平常也能带一带你们。”郑寻笑着点头:“你们叫我小郑吧,大家都这么叫。”徐智礼问:“没有英文名吗?”“组长听不惯英文名,”郑寻答道,“中文名多顺口啊。”徐智礼心想,郑寻口中提及的“组长”,一定不是留学归来的谢平川,毕竟谢平川只是一个副职。而郑寻刚才所说的,八成是这个项目组的正组长。蒋正寒没有考虑这些问题,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随即打开桌上的台式机,三面显示屏将他环绕。他静坐不到一分钟,郑寻长满痘印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方。“你们先浏览项目代码,”郑寻扶高了黑框眼镜,手指抠了一下自己的痘印,“遇到什么不会的,尽快找我就行。”徐智礼轻抽一口气,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忍不住说:“不对吧,我不是计算机系的,为什么要看代码?”近旁另一位职员站起来,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这些话没能说通他,大概在下午四点左右,徐智礼一个人提前走了。他没有径直走出公司,而是进入电梯上行,去楼上的行政部找他的老爸。剩下了坚守岗位的蒋正寒。北京的秋冬季节,天气总是格外干燥,墙角放着一台加湿器,偶尔往外溢出水蒸气,水量虽然微不足道,也能缓解室内的沉闷。谢平川站在加湿器的旁边,距离电脑和显示屏很远。蒋正寒攒了几个问题,不知道问谁比较好,但见谢平川似乎有空,他拿着草稿纸走向了窗边。窗户是落地窗,面朝一条繁华的街巷。来往行人匆匆忙忙,他们的匆忙体现在脚程上。而在写字楼之内,一处格子间像是一个私人世界,里面装着静坐不动的劳劳碌碌。蒋正寒立在谢平川身后,两人交流了大概十几分钟,期间用到了纸笔和手势,随后谢平川也忙了起来,蒋正寒回归原位继续查看代码。代码量庞大而复杂,他觉得时间非常紧张。这一日的傍晚,夏林希给他发短信,两人约好一起吃饭,地点选在附近的酒店。天幕渐渐黑沉,余光缓慢收尽,路灯点亮了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在公司的停车场之外,满是下班回家的职员,蒋正寒与他们不同,他站在这里等人。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夏林希出现在他的眼前。“今天你每天上班之前,我帮你系领带。这句话像是一支笔,绘制出一整幅的蓝图。命运如一方轮盘,生活像一场赌博,没人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厄运可能兜头而至,福泽也能从天而降……然而无论前方道路如何,夏林希也觉得分外期待。期待的前提条件是,她会和蒋正寒一同成长,心中怀揣着理想,肩上扛负着担当。作为一个半只脚迈入二十岁的成年人,她比从前拥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如何最大化的利用这些时间,是她所认为的当下最重要的事。夏林希满心都是谋划未来的考量,蒋正寒仿佛被她传染了一般,他伸手搂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那一条围巾,片刻之后忽然说道:“我盼着那一天来得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