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时间不多,她拿起水杯出门接水,经过教室外的走廊,彼时何老师正在抽烟,时莹背对着夏林希,面朝何老师讲话,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们的谈话内容也是一个秘密。时莹并未穿校服,她穿了一件棉大衣,长发微微烫了卷,显得有一些俏皮。但她说出的话一点也不俏皮,她站在原地反复搓了搓手,最终同班主任道:“老师,虽然我这段时间没来上课,但是我听说班上有人早恋。”☆、何老师不由自主地抬头,面上神情严肃不少,他夹着手中的烟卷,蹙眉问道:“你都听说了什么,哪个同学正在早恋?”室外不比室内,没有砖墙的遮挡,更没有暖气的维护,寒风刺骨从衣领灌入,冻得人直打哆嗦。时莹把双手藏进袖子里,犹豫了一会儿才答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她说:“有几个同学告诉我,班上的尖子生早恋,影响了他们的学习。”夏林希从他们身后路过,手里捧着她的水杯,之前的对话她没有听见,耳边传来的只有那一句:“班上的尖子生早恋,影响了他们的学习。”距离高考还有四个月,她以为自己的秘密昭然若揭。然而这一天的上午,夏林希没有被叫进办公室,反倒是陈亦川和顾晓曼被拎了过去,接受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批评教育。一石激起千层浪,等到他们返回教室,全班同学都觉得自己明白了情况。陈亦川的同桌大声嚷嚷道:“二哥,你可以啊,我支持你!从今天开始,顾晓曼不再是顾晓曼,她是我们的二嫂!”此话一出,班上爆发一阵哄笑。顾晓曼涨红了脸,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这一节课是自习课,不过没有老师监管,他们二人回来之前,全班几乎寂静一片,但是他们两个出现以后,到处都在谈笑风生。顾晓曼起初还能安静学习,到了后来却无法集中注意力。作为一个高三的学生,她多少有一点人生阅历,她知道哭泣不能解决问题,甚至还会引来嘲笑,充分体现她的软弱和无能。可是周围的笑声分外刺耳,像是一堵厚实而严密的墙,将她阻隔在教室的另一方,墙的这一边充满欢声笑语,墙的另一边只有她一个人,她蒙受了不白之冤,又觉得是自己作孽,思前想后之下,好像没办法不哭。突破心理防线以后,她干脆破罐破摔了。夏林希原本也在写作业,眼见顾晓曼越哭越难过,她忽然说了一句:“现在是自习课,请大家保持安静。”这句话不轻不重,很多人假装没听见。夏林希从原位站起来,用水杯猛然敲响桌面,待到全班回过头看她,她开口重复了一遍:“现在是自习课,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教室的前排,仍然有男生发笑:“夏女神,别这么严肃。”他说:“我们图个乐子,也没碍着你吧,顾晓曼和陈亦川的事,全班都知道了,你还不给我们热闹热闹?”夏林希撕了一张草稿纸,在上面记下这位男生的名字:“你还有什么话,下课和班主任讲。”言外之意,大概是要将名单交给班主任。那位男生闻言,当即变了脸色:“夏林希,你脑子有病吧,你什么意思啊?”他把书包塞进抽屉,同样从原位站了起来:“全班都在起哄,你怎么光找我的麻烦,你把那张纸条撕了,不然我们都别好过。”语毕,竟然从前排走向这里,很有一番威胁的意思。张怀武早已惊呆,急急忙忙道:“这是要干什么,千万别打架,夏姐可是女生啊,难道冯天俊准备和女生动手?”在他们班上,有两个惹不起的人,一个是陈亦川,另一个就是冯天俊。张怀武心想,假如冯天俊径直走过来,蒋正寒必然会挡在前面,由于网吧事件的铺垫,他不怎么担心蒋正寒,他很担心那位冯同学。果不其然,蒋正寒见状,把袖子往上提了一点。张怀武念了一声卧槽,只觉得世界大战一触即发。比起三分钟之前,全班已然安静了许多,顾晓曼也不再哭了,她望着越走越近的冯天俊,带着鼻音开口道:“把纸条撕了吧……”夏林希固执道:“不撕。”她表面上从容淡定,心里其实也很紧张。从小到大,夏林希没有和人打过架,在幼儿园的时候,她每天都得小红花,刚上小学就被任命为两道杠,初中毕业代表全年级在国旗下讲话,高中入学两年多来,几乎都是一帆风顺。而今,她可能要被打了。冯天俊面色不善,他的话放了出来,夏林希却没当一回事,眼下全班都在看他,他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就显得自己很好欺负一样。尚未走近最后一排,陈亦川突然说了一句:“有本事找男生单挑,和女生闹什么别扭?”他扔开一本练习册,继续骂了一声:“懦夫,有种你过来。”冯天俊哂笑,没有回话。陈亦川脱下外套,自己走了过去,全班同学屏住呼吸,看着他们在组与组之间开打,陈亦川下手极狠,冯天俊毫不承让,周围的桌子被他们撞到,笔芯和草稿纸撒了一地。蒋正寒道:“不能这样,我去拉架。”他说完这句话,才有几个男生反应过来,连忙伸手试图拉架。蒋正寒第一个靠近,他拽上冯天俊的手腕,将其反扣到对方的背后,接着扯到了肩胛骨的旁边,也不管冯天俊骂骂咧咧,似乎是在维护和平主持正义……但他并没有限制陈亦川。冯天俊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一场对战变成了单方面的毒打,陈亦川踢了他好几脚,才被周围的男生拉开。张怀武没有反应过来,仍在后排赞不绝口道:“正哥这人就是,还去拉架呢,太热心了。”由于有人通风报信,大概两分钟以后,班主任匆匆赶到,刚一进门,整张脸都黑了。“怎么回事?”他走到讲台上,狠狠拍响了讲台,“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想造反了吗?”他嗓门极大,全班震耳欲聋。窗外是严冬苦寒,室内一片迷之沉静,散落在地的草稿纸,文具盒,水笔芯,此时此刻都无人捡起。班主任下台两步,紧锁眉头道:“班长,学习委员,数学课代表,你们几个来告诉我,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了达到先入为主的效果,夏林希抢着开口道:“刚才那一节自习课上,我记下了冯天俊同学的名字……”她的话尚未说完,数学课代表孟之行就接道:“因为冯同学一直在吵,吵得我们前排的同学,根本没办法专心学习。”一句话讲完,孟之行看向了班长。班长在心中掂量一番,是孟之行和夏林希比较重要,还是冯天俊同学比较重要,两相对比之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于是开始添油加醋:“这事不能怪学习委员,因为冯天俊不仅起哄,还威胁学习委员,他说假如不把记名字的纸条撕了,就让大家都不好过。”冯天俊骂了一声,刚要解释,却被班长打断了:“冯同学,我哪一句说的不对了,我讲的不是事实吗?”班主任的脸色黑如锅底,紧跟着又问:“陈亦川你呢,你是怎么回事?”孟之行替他开脱道:“冯天俊离开座位,要和夏林希动手,陈亦川过来拉了一把……”这种说法很微妙,因为冯同学走过来之前,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也许只是学习压力太大,预备单纯地吵一架,不过因为他气势汹汹,给人一种不打不服的错觉。冯天俊刚开始还很愤怒,但是当他的敌人越来越多,从夏林希变成了陈亦川,又变成了孟之行和班长,接着蔓延到了整个班级,他反而没有了怨恨和嚣张,像是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