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武拿出笔记本,一边记着数学笔记,一边对着同桌念叨:“正哥,你不要气馁,我看你虽然理综惨不忍睹,但是英语依然很好,说明你还是有优点的,你别放弃自己啊。”夏林希的同桌听见他的话,也转过头来说了一句:“蒋正寒的英语考了135,差一点就赶上夏林希了。”张怀武点头,感叹道:“毕竟是夏姐。”夏林希放下了笔。张怀武兴致勃勃:“夏姐,你跟我讲讲你的学习方法吧,你除了做题还干什么,你写了多少本参考书啊,你还能买得到没做过的参考书吗?”夏林希的同桌顾晓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问这个干什么?”顾晓曼道,“你也想通宵写卷子吗?”“我只会通宵打游戏。”“你打什么游戏呀,你们男生还玩魔兽争霸吗?”“普通班的男生才会玩魔兽争霸,我们尖子班的男生只玩扫雷和蜘蛛纸牌。”顾晓曼笑得花枝乱颤。讲台上的何老师讲得绘声绘色,坐在后排的夏林希却蹙起了眉毛。好吵。她感到莫名的烦躁。“别吵了。”有人说:“专心听课,今天讲的是双曲线,高考常考的数学压轴题。”说这话的人是蒋正寒。话音落后,他的四周一片沉静。夏林希的眉头舒展开来,思绪又回到了黑板上。张怀武惊讶地看着蒋正寒,仿佛有点不认识他了,过了半晌才拍了他的大腿,略带调侃地说道:“正哥,你好像变得爱学习了。”正哥没有回答,爱得格外低调。恰在此时,最前排一颗白色粉笔飞一般地袭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张怀武的脑门。张怀武被砸中的那一刻,心有惶然地想着,这一项远程砸学生的技能,必定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绝技,隶属于一个神出鬼没的门派。而他们的班主任何老师,正是这个门派的掌门人。“张怀武,你的嘴就没停过,”何掌门怒声发问,“你是不是全会了,觉得自己不用学了?!”张怀武虎躯一震。他觉得自己遭受了诬陷。于是赶忙解释清白:“我、我不会啊……”“不会还不听!”何老师握着粉笔,侧身敲击黑板,“这道题是六校联考的数学模拟压轴题,谁能上来解题给大家看?”如果此时没人应声,八成就是张怀武要上去写题了。张怀武屈身向前,伸手拉住了夏林希的校服袖子:“夏姐!救我!”夏林希大义凛然地站了起来。张怀武热泪盈眶,觉得她的背影帅破天际。蒋正寒也有同样的感想。夏林希从教室的后排向前走,路过的地方吸引目光无数,她的脚步异常沉稳,仿佛不是要去写一道困难的压轴题,而是要去画一张简单的黑板报。“这道题有三种解法,”夏林希站在黑板前,背对着全班同学,“我写最简单的一种。”全班安静无言,除了转悠的电风扇以外,只有粉笔擦过黑板的声音。班主任何老师频频微笑。等她写完那道题,何老师又万分慈蔼地说:“夏林希的答案完全正确。同学们抬头看黑板,这种解法非常典型,做完六条辅助线就能列出表达式。”话音落罢,夏林希走回了座位。顾晓曼主动帮她拉开椅子,抬头对她热情一笑。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得教室温暖又明亮,夏林希忽然注意到顾晓曼描了眼线,睫毛比平日更浓更长。夏林希没有问她为什么化妆,她低着头打量她,片刻后说出一句:“你今天很漂亮。”顾晓曼脸颊一红,移开目光道:“你说什么呢。”心里却非常高兴。☆、临到这堂课下课的时候,顾晓曼的好心情被毁得一干二净。班主任提前五分钟结束了课程内容。他打开教室的投影仪,放出了本次月考的全班成绩,从第一名到第三十九名,只要抬头就能一览无余。全班同学都紧盯着幻灯片,只有夏林希是个例外,她仍然埋头写着参考书,对别人的成绩表现得漠不关心。何老师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道:“这次月考,我们班的语文和数学平均分很高,但是生物和化学考得很不理想,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台下鸦雀无声。“有人化学不及格,有人化学考满分,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何老师道,“等到以后考上大学,迈入社会,你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长度:“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会越来越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四个字,依旧加了重音。夏林希听在耳边,面上没什么反应,手下却付诸实际。草稿打得飞快,代数式写了一行又一行,落笔行云流水,足能一气呵成。她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好像一台为做题而生的机器,双眼是扫描仪,心中有一台打印机,不与外界联网,不接受联机信息。迭代的方程式被渐次消元,标准答案呼之欲出,她的手速慢了一点,就听到顾晓曼说:“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恒心和毅力,也不至于进不了前十。”顾晓曼拿起笔,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很有一种发泄的意思。“什么时候才能进前十?”顾晓曼说,“我不是不努力,可我的努力没有回报,我每天凌晨一点睡,早上六点起床,中午休息半个小时,坚持两个月,没有一点进步。”她握着签字笔,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狠狠用力捣了两下,划出一道粗糙的裂痕,好像和笔记本有什么深仇大恨。夏林希仍然在做题,并没有回答她,纵使她对笔记本下此毒手。顾晓曼早已习惯。自从和夏林希坐同桌以来,顾晓曼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顾晓曼喋喋不休道:“我的化学不及格,实验题几乎全错,阴阳极的方程式写反了,找不出共存的溶液离子……你说我到底应不应该学理科?”夏林希放开了手中的笔,开始整理草稿纸:“我说一声不应该,你会转去文科班吗?”顾晓曼睁大双眼,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叫我怎么转班?”夏林希反问:“既然转不了班,你还纠结什么?”顾晓曼叹气出声:“我不甘心啊,我这么努力,年级排名却这么低。”“顾晓曼,你别丧气啊,你们回过头来,看看我正哥!”坐在后排的张怀武接了一句,“正哥每天也很认真,也很努力,他总是在记笔记,一天换一根笔芯……”张怀武拍了拍蒋正寒的大腿:“可是,正哥还是稳居全班倒数第一,上课经常被罚站,被点名批评,被竖立成反面典型,正哥心里这么苦,他都没有放弃啊。”顾晓曼点头,赞同地看向张怀武。张怀武报以微笑,随后用叹息的眼神看向蒋正寒。蒋正寒沉默地反省了一会儿,不是很清楚自己错在哪里。蒋正寒觉得,倒数第一么,考几次就习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被老师罚站,被点名批评,都是同样的道理,刚开始可能有点不太适应,但是久而久之,习惯了就好了。这种心态,用什么词形容比较好?蒋正寒思考了一阵,只想到了一个词——死猪不怕开水烫。在这一刹那,班主任何老师好像和他心有灵犀。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何老师向他投来探寻的目光,随即拔高了声调问:“蒋正寒,你死猪不怕开水烫,被罚站还能和同学讲话?”蒋正寒恰如死猪一般地站着,没有出声为自己辩解。正在此时,下课铃打响了。何老师拍掉手上的粉笔灰,抬头看向教室的最后一排:“蒋正寒,张怀武,顾晓曼,夏林希,你们四个来我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