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怎么没穿衣柜里的新衣服,我们家没男孩儿,还特意让子夜给了些参考意见,选了些适合你的牌子。”
一家人抬头,对着从二楼扶梯慢吞吞地往下挪的林臻东行注目礼,让他浑身觉得不自在,洗完澡他依然换了自己随身带来的运动棉T,像他平日擦头发的习惯,浴巾混乱往湿漉漉的脑袋上一通胡乱揉搓,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发尖甚至还滴着水珠,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浴柜里有吹风机!”住家保姆王妈妈贴心提醒,待他在餐桌旁座位上坐定,上头就开始他擦头发,圆头圆脑胖乎乎的脸蛋,又白又嫩的身形宛如旧历年画上的娃娃,上了年纪的阿姨眼见就心生疼爱,林臻东手足无措地任由对方用力擦头发,只听得对方絮叨道:“洗了头不及时吹干,当心长大了容易得头风病。”
他双手下意识地支棱到半空,想去应和保姆擦头发的手势,却最终什么都没做,任由阿姨照着他的头揉捏搓扁,像极了被主人摁头洗澡小狗,林臻东的身上自带惹人怜爱的气场,夏玳珍默不作声地观察,似乎能够理解何默君为什么对眼前这个看似貌不惊人的普通小男孩,如此上心。
“床上放了新睡衣,你没看见吗?”玳珍问道,“那是子君挑选的欢迎礼。”
“全是……花……,我以为是女孩儿穿的……”林臻东尴尬地小声回答。
“那可是MANITO哎!你到底懂不懂?真没品味!”何子君在旁边小声翻白眼。林臻东哪里知道那些价格昂贵的真丝睡衣,只是洗澡擦身后他举起那轻如蝉翼的真丝睡衣,藏青色的玫瑰花朵连接蔓延的藤蔓枝丫,全是重手工刺绣,散发着一股糖渍姜、馥郁的牡丹与明丽的雪松混合的香味。
“你就只配穿飞跃、回力还有红双喜!”子君继续乘胜追击,对于眼前这个看似呆萌的名义上的哥哥,她丝毫吝啬充分发挥自己的毒舌。
“红双喜怎么了?!差生文居多,你穿的用的再高级,还不是高尔夫比赛一轮游!”何默君忍不住开腔怼回去,“什么时候能跟东哥一样,把全省所有比赛冠军全部拿遍,再开口讲话!”
“好了好了~今天是君君生日,又是小东正式加入我们这有爱和温暖的大家庭,你俩可不能让人看笑话。”何介臣倒是大方展现他徜徉官场八面玲珑、套话满篇的姿态,大抵是职业习惯,擅长地基破土、新楼开盘开业致辞的那套场面话说得太多,面对家里人也是驾轻就熟。
何介臣招呼UltraViolet厨师团队开始逐一上菜,蒜蓉粉丝蒸澳龙、翡翠松茸炒带子、和牛牛腱手把肉切片、水煮梨配鹅肝、煎石斑鱼配绿芦笋与荷兰汁、野生海鲈鱼、帝王蟹管面卷……搭配2014年份哥伦比亚谷圣米凯酒庄雷司令,杯盏碟碗,交错铺陈,附上全手写的中英文双语手写菜单,看得林臻东目瞪口呆。
“其实君君最喜欢粤菜,也跟我提过你吃不惯西餐,总喊吃不饱。”何介臣栓双手交叉撑住下巴,笑吟吟地说道,林臻东脸一红,下意识低头瞪了一眼身边的何默君,怨她背地里揭自己短,默君只是抿嘴微笑,笑容明朗得形似艳阳下的格桑花。
“但唐阁和御宝轩要提前三个月预定,我最近太忙,忘记交代秘书去办,就请免为其那将就一下。”
这叫将就?!林臻东忍不住心里呐喊,那我之前吃的是不是都是米糠猪食咯!他子不言语,拼命摇头只顾开口道谢:“太丰盛了,我怕吃不完。”
“又不是你一个吃!”子君已经迷上了逗弄吐槽眼前“哥哥”的乐趣:“你以为喂猪哦!”
玳珍终于开口呵止了子君,巧笑盈盈地亲手递给他崭新的塑封墨色硬壳礼盒,让林臻东自己拆封打开,是G市在内全国超一线城市当月刚上市的SONYXPERIA大屏智能机。“你经常要看比赛视频,VERTU不适合,阿姨特意给你挑选了这个,出门在外也方便互相联系,可不许推脱。”
林臻东心中万般不愿,却又不敢推拒,早先何默君就提过送他手机做礼物,他一直含糊地应付过去。看似面和心和的性子,实则倔强与偏执,自尊心使然,他从心底不愿接受被人物质上施舍赠与,他捧在手心的手机包装盒,他的掌心与指尖从来只习惯贴合球拍的木质手柄、以及反胶光滑胶皮的面软与颗粒感,除此以外的旁物,他心怀审慎地探索测量,却始终懂得自我控制。
林臻东从不为外人外物所控制或要挟,随着年龄与阅历的积累,他始终向内求心洁净、保持周密而严谨的独立人格,这种坚持的内心力量和标准,无比强大和确定,伴随并助力她登顶世界之巅。
默君看出他的异样,伸出左手,握住他抱着礼盒的右手,轻声道:“这些与我们都是日常惯用的物件,并不是什么额外馈赠,你千万心里不要有负担。对比我们用的,这个已经很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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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君就是担心你心理会负担,所以都没有特意挑礼物,倒是我们做大人,送给小朋友的见面礼,难道不应该?”何介臣慢条斯理打圆场,接着推给他两张卡。
何介臣说道:“这两张卡,一张是我们常去的健身会所VVIP年,方便你训练体能,当然,如果你需要私教,我再额外安排,运动员体能和营养都要保障,,也叮嘱了厨房,每天鱼虾奶蛋都要备齐,你就放心敞开吃。”
接着他继续说道:“还有一张金冠乒羽的充值卡,听默君说,你们打球的,胶皮、胶水、还有底板都是耗材,经常要换新,还有衣服、鞋子什么的,我也不懂,你直接去店里挑,走卡上划账就行,君君这个金冠是连锁的牌子,离你上训的是少年宫又近,多马路就到,你俩上完课还可以一起去逛。”
在林臻东的眼中,这一堆看似珍贵无比、价值不菲的礼物,实际上却更像一个个滚烫棘手的山芋一般让人难以接手。他内心愈发沉重,这些看似善意体贴的物质馈赠,在他眼里,更多了几分无法言说的束缚和压力。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试图操控着他的每一步行动,让他失去了对自我命运的掌控权。他心里似乎有些后悔,当初同意过继并搬进麓南别墅的决定。
餐过半巡,默君眼见林臻东胃口减小,面对眼前大堆美食,却毫无畅快朵颐的心情和状态,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心思,轻轻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就这一回,OK?今后都不会再替你做主了,好不好?”
少女当着面,露出可怜兮兮的哀求表情,林臻东最怕何默君生气与撒娇的两副表情,她是魔鬼中天使,十足让他毫无招架还手的能力。
“真的,算我求你……别这样……”他冲着默君嘟囔,认命般的叹气,肩头一松,伸手拿起银叉叉起一大块带血的牛排,“恶狠狠”塞进嘴里大嚼了起来。
何介臣提议道:“这个月底默君直升风郡初中部乐团首演,我们全家都会参加,当然也包括小东。”
“我?我又听不懂这么高级的玩意,我就不去了吧!”
“不公平!你打比赛,我每次都有去现场给你加油,我这么重要的新生汇演,你还意思不参加?还是你压根把自己当做何家的一分子?”
“我……”林臻东又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拜托!哪次不是你主动自己要来的,我又没有强求你!
不过这话他绝逼不敢当着默君的面说出来,他明早还要全须全尾地走出麓南别墅哇,虽然年纪小,可作为市队的当家铁一单,自己还是超要面子的好伐?!
“演出要求正装出席,这样才能体现出对这场活动的尊重和重视。你可以让默君陪着你一起去专柜挑选一套合适的正装西装,当然,配套的衬衣、领带和皮鞋也不能少哦。毕竟以后像这样正式的场合肯定还会有很多呢!”何介臣语重心长地说道。
听到这话,林臻东立刻皱起眉头,满脸不情愿地凑到默君耳边小声嘀咕起来:“花季的年龄谁穿衬衫,说好不给我安排的……
“喂喂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默君没好气儿地反驳道,“这哪里算得上是安排呀?穿正装参加演出可是基本的社交礼仪好不好!难道你就打算穿着一身比赛的球衣球裤,再穿双运动鞋去看我演出吗?那岂不是要丢死人啦!”她一边说着,一边翻了个白眼,明显对林臻东的想法很无语。
天真如他,事后还真的乖乖地牺牲周末一上午整整两趟训练课,跟在何默君身后,把G市最大SHOPPINGMALL来来回回逛到脚抽筋,大包小包一堆抱着何默君的“战利品”,顺道在店里如同砧板的鱼一般,任由整个SALES团队在自己身上上下左右拿捏“揩油”,量体裁衣,试穿的成品衣堆成山,顺带收获了店员小姐姐宠溺的微笑与飞吻,他全身上下都写满“抗拒”,整个人被逼得往更衣室里缩。
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林臻东感觉自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累得气喘吁吁,其疲劳程度不亚于决赛打满七局,他暗暗发誓,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和何默君一起出门逛街,那自己宁愿去接受惩罚——绕着操场跑一万米,再做八百个仰卧起坐!反正无论如何,再也不想经历这样的折磨了!
特别是他急匆匆穿着高定Celin白衬衣、系着dior霜花细纹流光丝质领带,满头大汗跑到音乐会现场,看着鱼贯而入一身休闲打扮落座的观众,林臻东心下一沉,牙冠咬紧:自己又被何默君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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