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是费尽心思,你是费尽心思赶我走罢了!”
"你说什么?”玳珍睁大了眼,连连后退两步,她被怒张磅礴的气势震道,后退时极细的鞋跟重心不稳,要不是子君在旁扶住,险些跌坐在地上。
默君心一横,索性直接了当的说道:
“星海不是我自愿去的,留在风郡直升,就不能够请私教、继续考级吗?现在不读附中,今后直接读大学不可以吗?你就是一直处心积虑想把我的赶出麓南别墅,方便你们独占了别墅做沙龙组局,拉关系搞钱,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这妹子今儿是疯魔了嘛?说得都是什么混账胡话?!”她自知与默君从不亲密,彼此间也非常默契地保持不咸不淡的关系,但这孩子头一次不顾一切冲着自己歇斯底里的发泄,这是还是自她嫁给何介臣,走进这麓南别墅至今的头一遭。
“你们可别忘了,麓南别墅可是我母亲的,是我外公外婆留下的遗产,跟你这个外来妇没有半点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撵我走?!”
这时,保姆阿姨见默君就不出门洗漱,索性端来盛清水的面盆和白毛巾,原本想送进门打算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结果默君在脸盆里捞出一条湿淋淋的大毛巾,迎面甩过去,唰的一声,好死不死,刚好甩在了进门催着出发的何介臣身上,溅了他一身的水。夏玳珍哎了一声,偏过头去,赶紧冲上去扶住何介臣,满屋子的人都吓得怔住了。
父亲倒是不以为意,甩干指尖的水珠,眉心微皱,淡淡扫了玳珍和默君各一眼,斥责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平日是我太惯着你,愈发不懂事了!”
夏玳珍在旁,借势哭哭啼啼地向何介臣诉苦喊冤,当着一众人的面开始抹眼泪,哭声有种杏花微雨般流动的凄美,颈项也要动三动,真是俯仰百变,难画难描。
“我好意提醒她,劳心劳力张罗她的前途,她倒好,心情不好扯着旧人旧事来埋怨我们,我真的是左右没法做人啦!”
子君则守在母亲装模作样给她递纸巾、擦眼泪,眼尾却不住地往何父和默君那边瞟,一脸幸灾乐祸。
何介臣被哭声吵得烦闷,大声斥责道:“以前还只是嘴上不饶人,如今更是愈发动起手来了,泼水有瘾了是吗?今天泼我身上,前几日往子夜身上泼咖啡,弄得一塌糊涂,害的我又打电话跟严世番道歉。人家大人不计较,但你这种随时随地撒泼的性子是跟谁学?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默君气血上涌,狠狠别了一眼躲在角落装无辜的何子君,原本就空腹的胃里只剩下酸胀胃液,泛滥在胃的底部,却像一簇火焰在烧,她尽力维持着凛然的、不可侵犯的倔强神态,固执地不肯掉落一滴眼泪。
“送你去星海,是我的意思,跟你阿姨无关!”何介臣冷漠地说道:“省得你成天跟小东他们混一起,全身上下都沾了市井气!”
麓南别墅外的衡山路。混乱逼仄的空间,充满了烟草辛辣的气味和大声的喧嚣,留在喉咙里的感觉却是酸涩的,她不顾一切的背着琴盒冲出家门,光着脚站在夜幕下清冷的街道上,四面八方伸展在雾气中的梧桐树的枝桠,都是寂寞的。她终于可以放下那毫无意义的尊严——
“心事多了,又不能哭,眼泪憋在心里,就化成了痣。”她想起林臻东的玩笑话。
这一刻,她终于可以放下全身的武装,丢掉那毫无价值的自尊放声痛哭。钟叔把车稳稳地停在她的身边,老人费力蹲下身,温柔地给她光裸的双脚套上柔软的豆豆平底鞋。她招呼钟叔送她去学校,麓南别墅已然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银色捷豹就着夜色缓慢地行进,何默君颓然地躺倒在车后座沙发椅上,看着窗外的夜色,清冷的街道上,停留着许多出租车。这是一个模糊的场景,像一个布景,搭得很美,沿途略过沿街老旧的楼房、店铺、巷道,还有青少年宫那顶白色仿南洋风格的圆顶大门,她把脸搁在手臂上,看着视线前方大门口,林臻东和乔星宇肩并肩走出少年宫的大门。
他依然是清爽利落的刺猬头,发尖残留着尚未擦干的汗珠,深蓝色的运动外套衬得他的皮肤显得更白了,圆润的脸蛋浸透着运动充血后的红晕。他换下了书包,斜挎一个大红色的运动包,上面清晰地印着“BG体工大队”的黑色楷体字。
她把脸搁在手臂上,独自微笑。林臻东显然已经发现了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银色捷豹,还有车窗内熟悉的身影。头发凌乱,红肿充血,脸色苍白的吓人,林臻东一眼看到了她狼狈不堪的容颜,他短暂停住了脚步,愣在原地几秒,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后视镜里时,突然发狠的、用日常训练那种百米冲刺一般的速度,紧握在手中的毛巾,伴随他起跑摆动的手臂,在空中胡乱翻飞,他不顾一切跟着车尾一路狂奔,步子迅疾又凌乱。
“不要停,加速!”默君平静地对钟叔说,她闭上眼睛,眼泪簌簌地掉下来,身体微微颤抖。
她一直等着一支协奏曲的上演,最后却发现是自己看错了时间,空剩下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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