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娘却?无法记起?双亲与兄长的名字,尽管她流着泪牵着我的手,叮嘱我要替她完成心愿,却?也说此?事难为,若是无可奈何也不?必心怀有愧。”徐苍抿去眼角的泪,温声道:“好孩子,你?是叫阿菀吗?你?的妹妹叫阿荔对吗?”两人点头。“你?们是阿蘅的骨肉”他似喜似悲,“上天终归还是怜悯我的。”徐苍打量着食肆内的布局,目光穿过被风掀动的门帘看向后?院的房屋,说道:“如?今冬日严寒,这小小的屋子如?何能遮风避雨?府上早已为你?们收拾了院子,阿菀,你?同阿荔还是跟舅父回府上住着吧。”他饱含歉疚的目光定在两人身上:“往后?,舅父便是你?们的亲人,万事都有我。”姜菀本能拒绝:“不?必了舅父,我与阿荔在这里住得挺好的。屋子虽不?大,但该有的都有。”话音刚落,她便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那疲倦晕眩的感觉愈发?强烈,姜菀觉得周身好似都没了力气,眼皮也沉重得掀不?开。沈澹察言观色,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腕。“这是怎么了?”徐苍从悲喜交加的情绪中回神,这才注意到姜菀那带着病容的模样,不?由得着急起?来,“来人,快去请郎中来!”一旁的沈澹道:“徐尚书,郎中已到了。”徐苍这才察觉到沈澹的存在,不?觉微微拧眉:“沈将军?你?怎会在此??”然而眼下并不?是盘问此?事的好时候,徐苍见姜菀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忙令一旁等候着的郎中上前为姜菀诊治。郎中很快为姜菀把了脉,说道:“这位小娘子乃是风寒入体,才会起?了高热。我开上一副药方,照着方子煎药服用些时日便会痊愈。”徐苍皱了皱眉道:“既然病了,不?如?随舅父回府上好好将养着吧。”然而姜菀对这位舅父还是觉得陌生?,下意识摇头道:“我——”一旁的沈澹声音温和:“姜娘子病体未愈,若是再换了起?居之处,恐怕更加不?利于?休养。不?如?等她痊愈后?再说。”徐望亦道:“阿爹,此?事不?必操之过急,还是让姜娘子先养病要紧。”徐苍仔细一想确实如?此?,然而还是放心不?下,吩咐道:“从府上拨些细心妥帖的婢女来照顾她们姐妹,再增派些护卫守在店外。亭舟,若是平日我忙于?公务无暇来此?,你?便要常常来看望。”姜菀咳嗽了一声,道:“舅父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不?过是一点小病,实在不?需要这样大的阵仗。”然而徐苍认定的事情无人能够改变。他执意要把对妹妹的愧疚与想念尽数弥补在两个外甥女的身上。若不?是顾忌到姜菀的身体,他定是要立刻命人准备车马,带两人回府的。姜菀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违逆这位舅父的意思,只好默默答应。徐苍缓缓把那两枚长命锁收拢在掌心,喉头哽了哽,低声道:“阿菀,待你?身子好全,便领着舅父去祭拜你?阿娘吧。”她看清了徐苍眼底的哀伤,顿了顿,道:“好。”侍立在侧的仆从上前道:“郎主,有几?分紧急公文需要您阅示。”徐苍无法,只好起?身,又对着姜菀百般叮嘱,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虽走了,但徐望却?留了下来,似乎是替父亲在此?守候。他静静坐在一侧,沉默地?看着姜菀。姜菀头痛欲裂,恰好思菱按着郎中的方子去抓了药,煎后?端了上来。她便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被苦得掉了眼泪。沈澹递上一小碟点心,是方才自外面买来的奶油松瓤卷酥,说道:“吃一些缓缓。”等到胸臆间的苦涩褪去,姜菀才在姜荔与思菱的搀扶下起?身,向着徐望道:“郎君恕罪,我实在捱不?住,须得回房歇着。郎君还请回吧,不?必守在这里。”她又看向沈澹,对着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这才向后?院走去。沈澹顿住步伐,目送姜菀离开,这才缓缓调转目光,与徐望对视着,淡淡道:“徐教谕有何事?”“姜娘子既然已经?歇息,沈将军还不?打算告辞吗?”徐望的目光带着审视。沈澹面色无波:“徐教谕请自便。”两人并肩走出食肆,徐望看向他,状似无意地?道:“沈将军似乎与姜娘子颇为熟识。”沈澹平静道:“此?等私事,不?劳徐教谕关心。”两人在街角各自去了不?同的方向,片刻后?,沈澹又再度回到了姜记食肆。他放心不?下,便同思菱等人打了声招呼后?,便去了后?院卧房。这是沈澹杂粮粥、清炒白菜、蒸蛋和香菇青菜包那点温软一触即离,姜菀很快翻过身去,将头埋进枕头,低低呓语着睡去,徒留沈澹心跳如擂鼓,顿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小?娘子的呼吸声似乎还在他耳边,那温热的气息透着若有若无的蛊惑。沈澹静默许久,缓缓抬手碰了碰方才她触到的地方?,忽而觉得耳根有些燥热。他望着她熟睡的侧颜,将她鬓边几根恼人的发丝捋顺。徐苍的一切行为果然如自己所料。一旦找到了胞妹的骨肉,他便?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两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以此弥补多年来的愧悔。但沈澹知道,这一切太过骇人,让姜菀始料未及,她根本无法在瞬息之间坦然接受这一切,安心地跟随徐苍回徐府住下。其?中的前因后果太过复杂,她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接受。况且,她如今病着,病中本就多?思,倘若在这个时候去了徐府,诸多?事务会纷至沓来,只会让她更加无措。沈澹就这样静静坐在床榻边,等着她醒来。不知过了多?久,姜菀从睡梦中挣扎着睁开眼?。她摸了摸额头,觉得热度似乎退下去了一些。“小?娘子醒了?”思菱扶着她坐起来,“小?娘子出了汗,我?备了热水,擦一擦吧。”姜菀还是有些虚弱无力,任由?她扶着换了身衣裳,又喝了些水,这才开口道:“我?睡了多?久了?”她转头看了眼?天?色,发觉愈发昏暗,竟像是已经到了傍晚。果然听思菱道:“酉时了,小?娘子定也?饿了。宣哥儿已经备好了晚食,小?娘子要用些吗?”姜菀点了点头,思菱便?将一张木制小?几放在床上,在她身后垫了些枕头,冲屋外道:“阿鸢,快把小?娘子的晚食端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