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姜菀便让宋鸢去招呼,自己进了?厨房。“师父,你回来了?,”宋宣向?着她咧嘴笑了?笑,指着炉灶上冒着热气的锅,“这三鲜菌菇汤,我方才尝了?尝咸淡正好,再炖上片刻便好了?。”三鲜菌菇汤最重要的便是汤汁的鲜味,不需要加太多重口的调料,用菇类本身的味道熬煮,适当加一些葱花、蒜末。白玉菇的味道很特别?,姜菀听说有很多人吃不惯,觉得有种古怪的味道,她倒是觉得用白玉菇煲的汤很鲜美。她生怕菌菇汤太素了?,便又在拟定配料时加了?些虾仁进去添点荤腥,待出锅时再撒上一把枸杞。客人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再放些胡椒粉进去。正好又煮沸了?一锅汤,姜菀觉得有些饿了?,便给自己盛了?一碗,喝下去暖暖身子。饱腹后,她便想着继续把自己去县衙之前做了?一半的活完成?。厨房橱柜里的案板上放着几只饱满的烧麦,姜菀是打算当明日的早食吃的,只不过还没做够数量。她趁着这会子客人略少了?些,抓紧时间把剩下的馅料包进面皮,再捏成?烧麦。烧麦馅是糯米加上木耳碎和肉末,先把面皮压出花边,再把一团馅料包进薄薄的皮中,将面皮捏出褶皱,留出豁口。上锅蒸熟后,那馅料透过莹白的面皮浅浅透出一层颜色出来,香而不油腻。将剩下的馅料都包好,姜菀捶了?捶腰,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她从厨房里走出来。这会子店内只有寥寥几人,姜菀一眼便看?见一个郎君坐在角落的桌案处,正安静喝着汤。那郎君看?起来约莫有二十来岁,面上有些疲惫之色,但眉眼俊秀,身形颀长。他?喝完了?汤,小心翼翼地将碗筷挪到一边,这才从袖筒中取出一卷书?,翻到其中一页看?了?看?。看?完了?书?,他?也?没急着走,而是转头看?着身后的墙发起了?呆,神色中藏着几分跃跃欲试。年轻郎君所看?着的那面墙,正是先前姜菀打算用来给客人写诗题字用的。自打姜菀把食肆角落的墙面挂上了?白纸,边上摆上了?笔墨,她便一直期盼着有哪位才华横溢的书?生文人愿意挥墨留下字迹,然而却迟迟未等?到。这位郎君大概是诗兴大发了?,他?伸手欲去取边上的毛笔,却又犹豫了?一下,目光在店内逡巡一番。姜菀见状,便走了?过去,笑道:“郎君有什?么需要吗?”郎君见店家来问,便道:“这儿的白纸和笔墨是可以随意使?用的吧?”姜菀点头:“是。”郎君如释重负,很快便提笔蘸了?墨汁,略一犹豫,便在白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了?一首诗。他?的字丰润圆融,倒不似人那样清瘦。姜菀仔细辨认着,大概看?出他?的诗句是在怀念在家乡时悠游自在的时光,而末尾则隐晦地表达了?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与思考。她若有所思,暗自猜测着这青年郎君的身份。郎君写罢,搁下笔再度端详了?一番,似乎有些不甚满意。片刻后,他?转身过来,向?着姜菀一笑:“一时有感而发,便借了?店家的纸笔一用。”姜菀弯唇一笑,看?着郎君的模样,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那么便祝郎君来年高中吧。”郎君微微睁大眼睛:“你怎的知?道?”姜菀见他?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便浅浅一笑道:“我观郎君桌旁有行囊,面有风尘之色,似乎是疲于赶路;再看?郎君的诗句,字里行间皆是一腔怀念故土之情?,看?其中的描写,显然不是京城人士;再者,郎君随身携带着书?卷,极珍重爱惜,而诗中又流露出对日后情?形的迷茫,我便斗胆猜测郎君是要参加来年春闱的士子,此时正在苦读诗书?,为考试做准备。”她话音刚落,身畔陡然传来一声轻笑。姜菀回头看?去,却是徐望。他?显然已?经在一旁听了?许久,轻轻击了?击手掌,面露赞许:“姜娘子说得不错。”那郎君不识得徐望,却对姜菀很是佩服:“小娘子说得一点没错,我此次跋山涉水进京正是为了?赶考。”姜菀记得春闱是二三月份的事情?,不由?得讶异道:“郎君这么早便来了?吗?”郎君微笑道:“家乡离京城有些远,我唯恐误了?正事,便早早出发。正好云安城这边有一门远房亲戚愿意留我暂住,我便来了?。”“郎君如此刻苦,来年定能如愿。”姜菀说道。郎君道了?声谢,道:“小娘子如此聪慧,想来也?是识文断字之人,不知?对在下的拙作有何见解?愿听教诲。”姜菀忙摆手道:“郎君高看?我了?,我只略识得几个字,并不甚通文理,怕是看?不出这作品的意蕴。”她余光瞥见徐望,心想这位才是正儿八经的文人。一旁的徐望上前几步,细细看?了?他?写下的诗句,微一挑眉,说道:“郎君的诗写得颇有味道,只是字句雕琢上还需下些功夫。”他?说着,便指出了?其中几句中的炼字问题。那郎君听得频频点头,如获至宝:“多谢高人指点,解开了?我这几日的难题。”他?低头思考片刻,又向?徐望提出了?新?的问题。徐望面带笑意,徐徐解释着,十分耐心细致。那郎君连连称是,顺手从墙边桌案上拿起一张纸,提笔记下了?些什?么,再将写满了?字的那一片纸撕成?长条,卷起后塞进袖中,向?着徐望一拱手:“多谢郎君。若来日我侥幸得中,定会亲自来向?两位道谢。”姜菀便顺势笑道:“若郎君高中了?,那么今日之作便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了?,我也?能借着郎君的东风让食肆生意更加兴旺。”那郎君腼腆一笑:“借小娘子吉言了?。”他?付了?钱,便提着沉甸甸的行囊离开了?食肆。徐望欣赏着那首诗,说道:“这字句确实很有味道。”姜菀对诗词并不太懂,闻言没多说什?么,只客气道:“徐教谕想吃些什?么?请坐吧。”徐望只买了?一些点心,想来是给他?那位表弟带的。他?欲要离开时,忽而折返回来,问道:“姜娘子是否已?去县衙做事了??”姜菀点头。“一切都还适应吗?”他?问道。“有劳徐教谕挂念,还好。”姜菀微笑。“那就好。想来以姜娘子的本领,可以在县衙顺风顺水下去。”姜菀浅笑:“还得多谢徐教谕告知?我此事。”徐望温文一笑:“举手之劳罢了?,无需道谢。”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继续,而是向?她颔首示意了?一下,便提步离开。姜菀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今日李翟那满含怒意的控诉,愈发不明所以起来。李翟那句未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呢。第二日,姜菀照例按时来到县衙。李翟依旧是一副完全?不配合的样子,姜菀说明了?今日的点心单子后,他?恍若未闻,便打算拂袖离去。“李师傅,马上要准备点心了?,你要去哪?”姜菀问道。李翟哼了?一声,并没有搭理她,脚步不停。“李师傅,”姜菀开口,“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一句话。不知?李师傅是对我哪里不满意?若是你觉得这点心单子有问题,大可以直说。”李翟霍然转头,冷笑道:“岂敢。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低看?了?你的本事。”姜菀皱眉:“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来县衙不过两日,此前我们素不相识,李师傅又何出此言?”他?连连冷笑:“你是如何来的县衙,自己心里清楚。”兰语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道:“姜娘子自然是通过了?曹管事的选拔才来的啊。”